丽昭义轻轻回眸,瞥了她一眼,若有似无地勾了下唇角,仿若没听见她这话一般,不作搭理。
说话的余嫔脸色讪讪,端着杯盏抿了口茶水,以掩饰尴尬。
静嫔拢了拢青丝,待那仪仗走过后,眼睫轻颤了下,方轻声说:“余妹妹慎言,贤王侧妃有孕,娘娘心中担忧,有此安排,倒也合情理。”
余嫔撇了撇嘴,若以往,她自不敢这般说话,但如今贵妃都自顾不暇了,竟还敢将她侄女接进宫照顾?
丽昭义听到这里,懒得再听下去,盈盈起了身,轻柔地说:“时间不早了,各位妹妹也早些回宫。”
她一走,余嫔就扔了杯盏,静嫔觑向她:“你作甚?”
不待余嫔气鼓鼓要说话,她就压低声,警告:
“贵妃娘娘如今可还在呢!”
余嫔顿时噤声,许久,她站起身,甩袖离开,撂下一句:“也就再由她张狂这数日!”
御花园的景色甚美,静嫔不紧不慢地回头,那处有一座宫殿,甚是jīng美奢华,作落于最靠近圣上的乾坤宫附近,在其后方有一处红梅林。
每到冬季,皆飘着一股寒风冷冽的清香,那是贵妃娘娘特意求着圣上赐下的梅林,只因其侄女欢喜,这份恩宠,后宫无数人心中生羡。
静嫔回首,身后的宫女上前,拧眉堪声道:
“这余嫔怎么何话都敢说出口?”
贵妃在宫中多年的威严积压,即使如今贵妃病重,也叫旁人不敢冒犯。
静嫔敛眸轻笑:“你瞧雎椒殿后方的梅林可美?”
宫人不解,迟疑地点头。
“可这梅林再美的,待过一月,也该凋谢了。”
就如同这美人,也快要香消玉损了,自然会叫一些人按耐不住的。
宫人似听出她话中何意,连忙噤声地低了低头。
许久,静嫔被扶着站起身,她轻轻扫了一眼四周,轻抚额,含着浅淡的笑,说:“去东宫一趟,便说,人到了。”
周韫进了雎椒殿,茯苓在殿前迎她,不待她进内殿,就要送她回偏殿休息。
周韫动也未动,捏紧茯苓的手臂,咬声说:
“姑姑究竟如何了?”
茯苓眸子稍红,堪堪哑声,不知该如何回话。
见她这副模样,周韫哪还需要她说,心下狠狠一沉,直接推开茯苓,拎着裙摆匆匆跑进内殿。
珍贵妃正在喝药,较之年宴时,她瘦得越发厉害,姣好的脸蛋如今只有尖细的下巴,颧骨突出,脸色异常地惨白。
周韫甫一见此,眸子就泛了泪意,她捂着唇,抖着手走近chuáng榻边,更声说:“姑姑!”
珍贵妃一顿,将药碗递给一旁的宫人,既温柔又有些无奈地对她招手:“过来。”
珍贵妃抬手,指尖擦过她眼角,低声责怪:“哭甚?你如今这身子,可哭得?”
一句话堪堪说完,珍贵妃就侧过头,掩唇压抑地咳嗽出来。
周韫伏在她怀里,似透过她这副模样看出什么,她脑海中一阵嗡嗡作响,险些就此晕过去。
许久,她才回过神,泪珠子直掉,却尽量稳住声音问:“姑姑,你别骗我,太医究竟如何说?”
姑姑已病了那么久,身子一直不见好,反而一日比一日差,这叫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珍贵妃的咳嗽声一顿,她无力地躺在榻上,她堪抬眸,紧紧看向周韫,一字一句甚为费力地说:“咳……没、事……”
她眉眼皆弯,即使虚弱也透着温柔,叫周韫所有的话皆堵在喉间,再也问不出来。
周韫陪着珍贵妃用完药,才回了偏殿,在茯苓要退出去时,周韫倏地叫住她:“茯苓姑姑且慢!”
茯苓身子一顿,红着眸子转过来,挤出一抹笑:
“姑娘,娘娘不告诉您,就是不想让姑娘担心,姑娘如今的安康才是娘娘心中的头等大事,姑娘可明白?”
时秋和时chūn皆跟着进了宫,如今见了贵妃这模样,心中也皆是不安,担忧地朝周韫看过去。
周韫咬紧唇。
她如何不明白茯苓的话?
可她能心安理得地对姑姑什么都不管不问,只顾自己安危吗?
茯苓蹲下身子,似周韫进宫时那般,低头为周韫理了理裙摆,动作之间皆是小心呵护,她说:“姑娘您安心在雎椒殿待着,只要娘娘在一日,就不会容旁人欺负姑娘一分。”
茯苓终究什么都没说,但此时什么都不说,也恰恰说明了贵妃的情形不好。
待殿内平静下来,只剩下周韫和时秋时chūn时,她低头敛眸,轻抚着小腹,苦涩道:“时秋,你说,这孩子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如今姑姑病重,王爷离京,顾姐姐也生死不知,她因这个孩子身子不适,连房门都不得出,莫说分出心神处理旁事,只顾着腹中胎儿安危,就耗尽了她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