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依然希望他能快乐。

  “谢谢。”沈听澜挑了一块撕开包装,将巧克力含进嘴里。它慢慢融化,剩下一点硬硬的榛子芯,嚼起来又脆又香。

  江诉声侧目注视他,忽然问:“甜吗?”

  沈听澜微微愣住:“甜。”

  “甜就好。”

  “你要来一块吗?”

  “不用了。”

  “噢。”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江诉声又说:“那个,我把你头发剪坏了,对不起啊。”

  沈听澜嘴里还留有巧克力的甜味,他侧过头看向江诉声,忽然觉得这人顺眼了几分:“没事,我头发长得快。”

  “哦。”

  走廊里的气氛沉静,静得令人发慌。他们都想和对方聊点什么,却又找不到话题,只好再次沉默下来。

  没过多久,家长们陆陆续续赶到了学校。

  沈青仪是最后一个到的。

  她与沈听澜长期分隔两地,基本没有管过他学习方面的事情,这还是第一次到学校。

  不知为什么,沈听澜心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他希望沈青仪可以像其他家长那样训斥自己几句。

  但是,沈青仪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瞧了他一眼,就又别过头,挎着包走入了政教处。

  沈听澜略有失望。

  政教处里面的门关着,他也不知道杨文宇和家长们说了什么。活动了两下发麻的腿,没正形地贴墙站着。

  江诉声提醒他:“别贴着墙,墙脏,都是白灰。”

  沈听澜不在乎:“反正都要回去反省了,衣服脏了就脏了吧。”

  “心真大。”江诉声嘴上嫌弃一句,却也学着沈听澜的样子懒洋洋靠在墙上。

  随着太阳渐渐向西落去,楼道里的光线变得愈发温和,给巴西木宽大的叶片笼上一层浅浅的金。

  这次打架斗殴的参与度直接和杨文宇谈话几名家长的时长挂钩,涉事轻的家长早早离开,涉事重的就要多留一会。

  沈青仪是最后一个从政教处出来的家长,她见了沈听澜,什么表示都没有,只是简单嘱咐一句:“你自己回长宁街去吧,到了记得给我发个信息。”

  “好。”

  沈听澜瞬间明白了谢知荣对自己的态度,也明白了沈青仪对自己态度。

  他觉得自己是个理想主义者,十几年的聚少离多,亲情薄得就像一层玻璃纸,实在不该奢求这种脆弱的东西。他默默离开学校,骑上路边的共享单车回到长宁街。

  六点半的太阳已经没入地平线,沈听澜锁好车子,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晚霞很好看,就像是一大瓶芬达汽水被洒在了天空,风一chuī,变幻的云彩就成了甜甜的橘子味。

  沈听澜回到房间,拉开卧室的窗帘,柔和的光瞬间铺满chuáng。他脱掉校服,躺了上去,感觉后背疼得厉害。于是翻个身,趴在枕头上,让自己舒服些。

  屋子里开了窗,隐隐能听到外头小菜市喧闹的声音。沈听澜闭上眼睛,渐渐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天黑着,他被一阵钥匙拧动门锁的声音惊醒。抓起枕边的手机看一眼时间,发现有一通未接来电,联系人是江诉声。

  半夜十二点,沈听澜也就没有给对方回。从chuáng上爬起来,踩上拖鞋去看门。

  他从第一天入住就换了锁,门外那个人试了很多次都打不开,bào躁地踹起门来。

  门板不停震动,发出“砰砰”地响声。

  楼道里传来不耐烦的声音:“谁啊,大晚上的不睡觉!”

  一个女人喊:“我房间的门坏了,我打不开!”

  沈听澜辨出女人是自己的另一个邻居,她是附近酒吧里的陪酒女郎,想来应该是喝多了酒,又撒起酒疯来。

  沈听澜打开门对她指指旁边:“走错门了,你家在那边。”

  女人闻言愣了一下,扭头看向沈听澜指的方向。忽然,她神经质地笑起来,靠着墙慢慢坐到地上,喃喃念着:“这里不是我家。”

  沈听澜听女人的口音略有熟悉,猜测她可能会是同乡,坐下来问:“你是哪里人?”

  “这里人。”

  女人的思维方式明显和沈听澜没在一条线。她看向他,涂着劣质口红的嘴一咧,表情像极了印在旧挂历上泳装美女,那种职业化的微笑好看却呆板:“你这个年纪,不好好读书,怎么也出来打工了?”

  “我是来上学的。”

  “胡...胡说八道!今天周一,学生都在学校上课,你骗谁呢?!”

  “我真是学生,在学校犯了点错,回来反省几天。”

  “打架啦?”女人笑了两声,但很快又垂下了嘴角,无奈道,“你和我弟弟真像,他也是时常在学校里打架,动不动就要请家长,回家反省。”

  没等沈听澜答话,她又大着舌头说:“我有两个弟弟,都不听话。可是家里总得养个知识分子出来,家里就叫我出来打工了。起初是在织布厂,那老板太坏,总爱都动手动脚,我一气之下自己跑来了滨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