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澜伸着头往长宁街里看了几眼,左右都是不过五层的老式居民楼。道路不算窄,但两边都是菜贩子支起的摊位,乱乱哄哄,的确不太好过车。
他对司机道了声谢,拖着行李箱走了进去。新下的雪还没有被冻结实,松软得很,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大概三五分钟后,他看到了那片名叫五金楼的小区。
说是小区,也只有四栋楼,都是对外出租的。
五金楼门口有个用彩钢板搭起来的简易门卫室,里面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沈听澜上前去拉开窗户,问:“您好,我是来租房子的。”
老奶奶耳背,没听清沈听澜说什么。她皱着眉头,张着嘴,满脸疑惑地“啊”了一声。
沈听澜又重复:“我来租房子!”
老奶奶这次听清楚了,指了指五金楼里面。她年纪大了容易糊涂,想当然地以为大家都和自己一样耳朵不好使,大声说:“里面有个理发店,去那儿找小房东!”
理发店...这倒是巧。
沈听澜对老奶奶道谢后关好窗户,很快,他就找到了那家藏在巷子中的理发店。
理发店很小,没挂招牌。透过两道玻璃门,可以看到店内的情况。它的装修风格仿佛来自上个世纪。一个白色的收银柜,一台老式的烫头机器,两面全身镜,两把椅子。
沈听澜推门进去,坐在收银柜旁边的少年双手捧着一本《边城》读。他看上去对工作兴致不高,抬眼瞧了一眼沈听澜,放下书拉着长音说了句:“欢迎光临——”
沈听澜说明来意:“我想租房,207。门口的婆婆叫我来这儿找小房东。”
“我就是。”
小房东皱着眉,从兜里摸出一大长串的钥匙。他拿了理发店的门锁,才要出去,就又听到沈听澜说:“等会儿行吗,我想剪剪头发,多少钱。”
“二十。”
小房东心里觉得这人啰嗦麻烦,但还是接了生意。他给沈听澜简单地洗洗头发,问,“想剪什么样子的?”
沈听澜也不知道想剪什么样子的:“随便剪一剪吧,短点就行。”
小房东没说话,拿起剪子修剪起来。他手艺不错,工作时微微抿着嘴,倒有几分认真模样。
“我的祖宗!你gān嘛呢?!”
忽然,一个顶着五颜六色jī窝头的女人推开门,她画着淡妆,年龄没超过三十岁,风风火火闯进来。小房东被吓了一跳,拿着推子的手一抖,眨眼间给沈听澜剃秃了一块。
还是侧边,非常显眼,非常难看。
沈听澜的发型如同被猪啃了一口的白菜,他脾气再好,这会儿也坐不住了。正要发作时,那刚进门的年轻女人见他生气,连忙陪笑:“我是这儿的老板,要不...再帮您再修修?免费。”
小房东倒是直接:“你刚刚不是说要租房子?这样,这个月你的租金我不要了。”
小房东常年都这么说话,但这种命令式的口吻让沈听澜浑身不舒服,刚想底气十足地站起来说一句“我不租了!”但兜里叮当响的两毛钱又不允许他这么做。一中附近的“学区房”,他只租得起这一家。
沈听澜暂时放下骨气:“那修修吧。”
“好嘞好嘞!”理发店老板赶紧从小房东的手里接过电推子,没多久的工夫,就给沈听澜剃了个寸头。
理发店老板笑:“这头发多好看,又jīng神又帅气!”
沈听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瞧出多好看,反倒觉得脑袋像颗卤蛋。他心里后悔,就不应该走进这家店,传说中的“恒水中学超级战士头”没准比这个“卤蛋脑袋”还顺眼一些。
“走吧,去看看房子。”小房东说。
“我的祖宗唉,”理发店老板考虑到顾客此时的心情,拦住小房东,“你把钥匙给我,我带这位小兄弟去看看房子。”
“也行,他租207。”小房东拿出钥匙jiāo给女老板,又从裤兜里摸出几十块钱,“朋朋姐,刚才我剪了三个头,他们都说我手艺好。”
“再有这事,你在电话里跟我说下,别让我一惊一乍的了。”理发店老板收了小房东递过来的钱,招呼沈听澜,“跟我走吧,207是吗?”
沈听澜从他们的对话中推测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小房东是理发店女老板的朋友,只是暂时来帮她看店,没有学过理发。期间碰巧接待了三位顾客,反响不错。
只在自己这里翻了车。
沈听澜不知道究竟是谁倒霉。
他跟着女老板离开了理发店。一出门,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头上有点凉。
许是很久没遇到这么年轻的租客了,理发店老板话渐渐多起来,拉着沈听澜聊天。
她名叫张朋朋,也是外来务工大军中的一员。她初中就辍了学,在老家的理发店当了几年学徒,决意出来闯dàng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