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行对沈听澜完全没有好感,开口就杠:“你管我怎么进来的。”
谢景行不说,沈听澜也能猜到。自然是逃学翻墙进来的,衣服上还有几道从栅栏墙蹭下来的土痕。
“你有什么事?”
“来看看你是个什么妖怪。”
沈听澜明白谢景行瞧不上自己,也就无所谓他说什么,反倒笑笑:“你也看见我是什么妖怪了,那我回去吃饭了。”
“不行!”谢景行喊。
“还有事?”沈听澜抬眼看他。
“我爸打算结婚了。”谢景行低声说,“我讨厌沈青仪,也讨厌你,你们凭什么啊?那是我家!”
“我跟我爸,我妈,我们仨本来过得挺好。上个月,大悦城里头新开了家酸菜鱼馆,我们说好了一起去吃。还有三个星期前,我们才去了海洋公园玩......”
谢景行细说着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情,从茶米油盐,到衣食住行。每一件都是一段温暖的记忆,应该是令人感觉到快乐的。可他声音发着抖,身体也哆嗦着,仿佛掉进了冰窟窿里,只觉得冷。
“前几天我妈她连句话都没和我说,直接从家里搬了出去。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爸爸就从外头带回来一个女的,让我叫她沈阿姨。他还领回来一只小柴犬,说是给你沈听澜的。我以前特别特别想养狗,可妈妈不喜欢,一直就没有养......这倒好,我妈再也回不来,家里连狗都随便养了,你们凭什么啊?”
谢景行一看就是那种被家庭保护得很好的孩子,天真、执拗、娇纵,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不巧,沈青仪与沈听澜就是那半点沙子。
谢景行从来没有留意到父母在感情上早已出现巨大的裂隙,在他的认知里,自己的家庭一直都很幸福美满。突然之间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理所应当地就将沈青仪和沈听澜定义为罪魁祸首。这两个人一个抢走了他的爸爸,另一个还要抢走他的生活。
这让他无法接受,也不甘心。
沈听澜听着谢景行的指责,理应是生气的,但却没有。因为从根源上来讲,他们其实是一样的受害者,不存在所谓的对错。
他又想起一段话,“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chuáng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这是两个家庭的悲剧。
沈听澜见谢景行眼圈都红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不动声色地把一包卫生纸撂在了窗台上。他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朝外面走。
“回来!”谢景行又叫。
沈听澜便回了头:“我着急上课,没时间陪你。你也赶紧走吧,一会有老师巡查。”
谢景行扭着脸,不说话。
小孩子心性。
沈听澜笑了声,就没再理,推门出了水房。他走到教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手往桌斗里一伸,就摸到张热乎乎的煎饼馃子。
滨海煎饼出了名的好吃,一张抹上jī蛋的薄薄绿豆面饼,上头刷道甜面酱,再刷道辣酱。撒上一把嫩绿的小葱花,最后卷好馃篦儿,一口咬下去,又脆又香。
虽然预备铃已经响了,但煎饼热着吃味道最好,沈听澜怕它凉了,赶紧打开包裹着它的食品袋。他特意往桌面上多放了几本书,垫出来一道“墙”,挡着脸,弯着腰在后头偷吃。
世界上有这么多东西值得爱,沈听澜也就不再去想那些糟心事,专心啃他的煎饼。
江诉声问:“刚才那是谁找你,有啥事吗?”
沈听澜咽下嘴里的食物,摆了摆手:“没啥事,就一个小朋友。他爸妈离婚了,过得不好,来找我念叨几句。”
江诉声没多想,随口说:“这些事都找你念叨,那小朋友和你关系还挺好。”
沈听澜垂下眼:“没有,关系不好。他就是一时间找不到人宣泄情绪,脑袋发热找我来了。”
江诉声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那个,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可以跟我说说话。”
“那我现在可要和你少说话了。”沈听澜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为什么?”
“省得你总以为我心情不好。”
江诉声怔了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又笑起来。他从书桌里拿出来包糖,递向沈听澜:“是我想太多,来吃糖。”
糖的包装袋上有两个彩色小皮筋,沈听澜瞧着好看,要过来玩。
中午各科任老师的作业写满了黑板,以数学最多。他先写了文科,用这些卷子去换数学和英语的答案,公平jiāo易,皆大欢喜。
十二点五十,班上大部分同学都趴在桌子上睡了。
沈听澜睡不着,开始摆弄那两个小皮筋。他突发奇想,抓起前额的头发,给自己绑了个冲天小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