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陈樵把二人送往道门学堂,便回了主殿,道主陈长安还在喝茶,一壶茶应该早已喝完,明显又添了热水。
“师父。”陈樵对着陈长安行弟子礼。
陈长安让他起身,为他倒茶,陈樵诚惶诚恐的接过茶,不明白师父为自己倒茶的含义。
“樵儿啊,你到观里来多久了?”陈长安问。
陈樵愣了愣,回想了一下,道,“过几日便十五年了。”
陈长安默默点头,细抿了一口茶,久久没有说话。
陈樵握着温茶,见着师父模样,有些拘束,手里的茶都凉了,都不敢小抿一口。
很久以后,陈长安淡淡的道:“樵儿,我给你取名做樵。乃是我当初在山下捡到你时,你躺在一个菜篮里,被放在了伐木墩上。故而名为樵。”
“你从小在道观里面长大,没想到这么快便十五年了。”
陈樵摸不清道主的意思,问道:“师父?你这是?”
陈长安把手放在陈樵的茶杯上,为他温了温茶。
“我听到了你和那两个人的对话。”
“那个叫做莫兮凤的娃子,的确有大智慧。他年纪不比你大多少,看事却很通透。”
“自从天帝之战后,元界成神的人便寥寥无几。元丰帝掀起变法,为的,不过是想成神。”
“不管他变法的原因是满足私欲也要,造福天下也罢。总归是欲望使然。”
陈樵摸不着头脑,道:“弟子愚笨。”
陈长安意味深长的看了陈樵一眼,道:“樵儿,你该下山了。”
陈樵慌了,温茶打翻在地,跪在地上,把头按在地上,严严实实的碰在地上,声音惶恐,“弟子不知如何得罪师父,往师父开恩,不要赶走弟子!”
陈长安拂了拂手,陈樵从地上飘起,落入座上,茶壶旋即飞起,重新为其倒了一杯温茶。
“我让你下山,不是赶你走。是我想法错了,你自幼在这里长大,你身上没有了烟火气。虽然我终日教你待人之道,人人平等,但是你仍然是不知不觉之间自命清高了。”
“弟子,弟子......”陈樵想说些什么,却是被陈长安打断了。
“你和那俩娃子的对话我都听到了。在各大门派、家族之中,不理解兴建学堂的人很多,你们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自命清高,自然不懂得红尘利禄。”
“弟子我......”
“你下山吧。”
“道,所行也,事也。在你不懂得之前,不要回来。”陈长安又一次打断了陈樵的话。
“弟子......遵命。”
陈樵从地上爬了起来,桌上的茶正温热,上面还有些茶叶渣漂浮着。陈樵把温茶喝下,转身便离开主殿,过了危险的链锁,朝山下走去。
没多久,陈樵走到山门外,听到身后有人呼喊,有个童子跑着过来,把一个包袱递给陈樵。
陈樵对着童子躬身,背着包袱,便下了山。
陈樵走了许久,陈长安才把壶里的茶饮尽,眼角有一丝泪珠,唱着歌儿走入院内,望着窗外的云,看着手里的算术本,轻叹了一口气。
......
陈樵听从如师如父的师父的命令下了山,可是师父只让他下山,下了山之后,他却是什么都不懂,他不知道能去哪里,可以去哪里,该去哪里,懵懵懂懂的跟着香火客走入了一个城中,在城门口被拦了下来,索要入关费用。
陈樵自幼不需花钱,哪里知道银子的真实购买力这回事,听到索要入关费用,他掏尽包袱里面的二十两银子交了出去,被城门守卫一阵讥笑,撵着进了城里。
进城之后,陈樵才发现处处都需要钱,原来街上的冰糖葫芦只需要一文钱一串,大肉包子只需要两文钱一个,而一辆银子可以卖很多很多的大肉包子。
二十两银子的入关费用,他给太多了。
他感到无比的愤怒,想要找守卫要回银子,结果反倒是被嘲讽了一番。
他愤怒无比,几乎要一手斩死那守卫,不过最后还是没动手。
道,所行也,事也。人,众生平等也。
这是陈长安自幼教给他的道理,也是吴水国立国之本。
神通者与寻常人,无分贵贱,严明赏罚,陟罚臧否,无有异同。任何作奸犯科,触犯吴水律例者,自有交代!
陈樵感觉到无比的愤怒与无力,背着包裹,无神的在城里游荡着,看尽城中的百姓日用。既有市口处的市侩,也有瓦舍的热闹,还有宜春院门前,莫名的心动,城中的一切都让他感觉到莫名的不同,一种在道门之中所体会不到的心态,让他觉得既觉得新鲜好玩,又觉得莫名害怕。
在城内游走了一天,莫名天黑,便开始有人收拾东西归家了。
虽然吴水国没有宵禁,并不禁止夜生活,可是大多数人还是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天黑了,城中的光彩也暗淡了许多。陈樵感觉到自己很饿,想吃东西,可是在这里没有道童送上饭菜,他也没钱去买。他眼睁睁的看着卖包子的摊位收摊,把最后一个包子递给了旁边的一个乞丐。
他很饿,很羡慕,但没有仗着神通去抢那个包子,而是挨着饿,靠着墙角,望着月光。
按理说,他完全可以用五鬼搬运术,去偷包子,去偷钱。但是他没有这么干,而是宁可自己挨饿,也不做这些事情。
天上星辰渐渐隐匿,天气不好起来,很快下起了冷雨。
陈樵没地方住,正无奈,看着那乞丐捡起地上的碗便跑了,于是跟了过去,跟着乞丐一起,在一个破庙里面避雨。
破庙里面有一个人,长得挺俊俏,脸白白净净,但是身上的衣服破烂,还牵着一头跛脚马。
那人看着陈樵,陈樵也看着他,他忽然笑了笑,对陈樵吹了个口哨,问,“饿啦?”
陈樵点点头,那人便丢来油纸包,陈樵打开一看,有俩大肉包子。
“给我的?”陈樵饥饿的肚子不争气的响起来,那肉包子虽然冷了,但是香气仍在,勾得陈樵连连吞了好几口唾沫。
“给你的。”
那人如此说了,陈樵便不客气了,三下五除二便把大肉包子吃完,打了个饱嗝,往那人身边坐去。
“你有地方去吗?”那人问。
陈樵摇摇头,“没。”
“我也没地方去,我也不知道去哪。一起吧。”他伸出手,笑了笑。
陈樵看了他一眼,看了他身边的跛脚马一眼,点了点头。
“那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