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书文将还在熟睡的小唐净抱了出来,唐清钺看着唐净的睡颜,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往日这个时候,唐净早就醒了,吵着饿了,要吃早饭了。
今日,她竟还睡得如此沉。
“唐叔?小姐怎么了?”唐清钺没忍住,还是问了一声。
“她没事。”唐书文的手,抚了抚唐净的脸,眼底是浓浓的不舍,“我封住了她身体里的灵根,元婴之下的修士是看不穿破绽的。孩子,我能做的只有这个了,你们走吧,走的远远的,然后……好好活下去。”
唐书文的眼圈发红,有些复杂地看了唐清钺一眼,“净净若是不修炼的话,也就只是比普通人稍微qiáng一些,能活个百来年。”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一把揪住唐清钺的衣领,将他也塞进了马车里,灵马听了令,拖着车厢远去。
唐清钺猝不及防地摔了一跤,他急忙扑到窗边,晃动地马车窗帘里,他看到唐书文捂住了眼睛,双肩紧紧地拢着,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深切地悲伤里。
唐书文是真的很悲恸,作为一个丈夫,他救不了自己的爱妻,作为一个父亲,他护不住自己的一双儿女。唐清钺是天灵根,他又喜又忧,喜的是,将来他qiáng大了,必定能保护住唐净,忧的也是他qiáng大了,觉得不能修炼的唐净是绊脚石,伤害她又该如何?
最后,他藏在话里的意思其实很清晰,不修炼的唐净,仅能活百年,他希望王二狗看在他赠他机缘和家财,甚至是曾经救过他一命的份上,保护她百年,等她死后,他就自由了。
他本想清清楚楚地说出来的,可话到了嘴边啊,他又不想说下去了。
太卑微了,他的女儿,不该这样卑微的活着。
可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面对qiáng大的灵州唐家,还有那些虎视眈眈的邪修,他作为一个父亲能做的,不过是拖延时间,帮助女儿逃离成为顶级炉鼎的宿命。
看上去和蔼可亲的中年美大叔,以手掩面,看着消失在视线里的灵马,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他舍不得他家小净净啊。
唐清钺的手,死死扒着车窗,想要说点什么,可是灵马跑动间带起的疾风,让他没法开口,他回头看了一眼,小姑娘侧卧在车厢里,风将她的发和衣摆都chuī的飘动不已,唐清钺怕冷到她,最后只深深看了一眼车窗外,最终放下了窗帘。
风声止息,车厢内恢复了安静。
唐清钺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难明。
说不上是为什么,他脑中盘旋不去的,是唐书文最后和他说的那些话,他说,唐净不修炼的话,只能活百年而已。
只有百年而已。
他心里闷闷地觉得有点难受,他伸手,想要碰一碰小姑娘的脸,骨子里刻着的自卑让他又下意识地停了手,但想到她已经是自己的小未婚妻了,他又深吸了一口气,鼓起了勇气,像是跨越了某个障碍一般,他有些粗糙的手,轻轻地落在了小姑娘的脸上。
软软的,暖暖的。
唐清钺在唐净身侧躺下,侧卧着,和唐净面对面,他琥珀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唐净的睡颜。
只能活百年啊,他心里有点喘不过气,这个刁蛮任性的小姑娘,百年之后就会死吗?
百年,对于修士漫长的一生来讲,几乎是弹指一挥间。
他慢慢地朝着小姑娘挪过去,一点一点,最后,他轻轻地抱住了小唐净,尽管很忐忑,很迷茫,还很害怕,很惶恐,然而三日不曾入眠的唐清钺,已经十分疲惫了,他抱着小姑娘,扛不住汹涌的睡意,和小姑娘额头抵着额头,睡了过去。
灵马踢踏着,不知疲倦地在山林间疾驰,唐书文给灵马安排的离村路线,并不是他一贯出村会走的那条路,他这些年,时不时会进入唐家村村北的群山狩猎灵shòu,无意间发现了一条出山的小路,十分隐蔽,想不到如今派上了用场。
唐书文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一整天,看太阳爬到正空,又徐徐落下,月亮慢慢升起。
灵州唐家的人,来的比唐书文预计的要更快一些。
后半夜的时候,灵州唐家的人就到了,一共来了五个人,四个金丹期,一个元婴期,真是看得起他这个废灵根的村长。
“唐村长,我们是来接小姐的,带路吧。”为首的元婴期老者,一脸桀骜,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家主吩咐了,让我们尽快将小姐接回灵州。”
唐书文藏在袖子里的手,死死地揪着,他面不改色地领着人朝唐净所住的院子走去。
没有人怀疑什么,毕竟在他们看来,这唐家村不过就是个种植灵米的小村子而已,唐书文在他们眼里更是一只随随便便就能被碾死的蚂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