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时候,唐德贵正在对这一排半大的少年挑挑拣拣。
“这个不行,太瘦了,麻杆儿一样。”
“这个也不行,太丑了,半夜吓到人怎么办?”
“啊这个也不可以,太黑了。”
傅明修没有急着上前,等唐德贵把所有人都挑剔了一遍,将人打发走了之后,才走上前。
“唐叔,我已经好了,这些天真是打扰了。”傅明修的道谢很真诚,“谢谢唐叔,唐叔对我的好,我会记在心里。”
唐德贵看着傅明修,内心又在叹息,瞧瞧这后生,养好了伤,这脸蛋多俊。
“说的哪里话,是叔要谢谢你,这几天我乖女很高兴,她很少有玩得来的小伙伴,你以后可要常来。”唐德贵也没有再留他,毕竟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他懂,施恩也要讲究适度,过了就不好了。
唐德贵送走傅明修之后,决定带乖女去镇上逛逛,乖女也大了,该置办一些女儿家的头面了。
父女两个到了镇上,唐净顿时就跟撒欢的小野狗一样,奔着糕点铺子去了,唐德贵气喘吁吁地在后面跟,“乖女,慢点,镇上人多,莫跑丢了……”
这边,父女两个逛着街,那边傅明修却正在经历一番狂风bào雨。
“你这个丧门星你还敢回来!你不是在唐地主家吃香的喝辣的吗?你怎么不继续留着啊,怕不是人家赶你了吧!”蒋氏看着傅明修心里就有股子无名火,“你兄长都被打成那样,都怪你!要不是你这个丧门星,我儿怎么会受这么大的委屈!”
傅明修唇边掠过一抹讽刺的嘲笑,傅明海被打纯属活该,若非他一定要找自己麻烦,何至于踩坏唐净的风筝,自然也就不会被唐净打破脑袋!
“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扫把星,我要你给我儿偿命!我儿伤成那样,凭什么你还好好儿的!”蒋氏操起手边的木棍,兜头就朝傅明修砸去,傅明修躲得急,也还是被打了胳膊。
“你还敢躲,我让你躲,让你躲!”蒋氏从小对傅明修就是非打即骂,但凡想到这láng崽子长大了有可能夺回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她就心肝疼。
傅明修也没有傻傻地站在原地让她打,他的手可是很重要的,将来琴棋书画都要这双手去学,毁在这个毒妇手里,不值当!
他一把揪住棍子,眼神又冷又凶,蒋氏一时不察,竟被他这眼神唬住了,傅明修趁机将棍子夺回来,哐当一声丢在了地上。
而后,他飞快地跑进了杂物间,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到门口。
外面传来了哐哐的砸门声,“你出来,你个小鳖崽子,你有本事在里面躲一辈子!”
门外蒋氏的咒骂,持续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消停了。
他才只有十三,身子又单薄,现在大伯不在家,他躲起来避开蒋氏才是最好的办法,大伯到底还要点脸,至少不会明目张胆地打骂他。
傅明修坐在地上,透过天窗看着那一方窄小的天空。
日头正当空,他从怀里翻出书来,坐在那束光下仔细地看。翻到一页时,从里面掉出了一片粉色的桃花瓣。
他就想起唐家院子里有一棵开了花的桃树,大概是在那里掉进书里的。
他抬手捏起花瓣,对着阳光看了一眼,不知怎么地,就想起那天在夫子院门外,他得救之后,qiáng忍着昏厥,迎着有些刺眼的白光看到的小姑娘。
大家都说地主家的闺女是个傻子,他想起这些天和唐净相处的画面,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即又想起唐德贵要给唐净找童养夫的事,心里浮上一丝极其浅淡的担忧,若她所遇非人该如何?
但这抹担忧真的太浅太浅,微风一chuī,便也散了。
眼下他自身难保,有哪里有多余的闲心去忧心别人?
再如何,那傻子的事也与他无关。
这时候的傅明修还没想到,这事儿和他关系可大了!
第17章地主家的傻闺女(04)
傅明修一直在杂物间待到夜里,傅老大才来敲了门,让他去吃点东西。
“小修,你伯娘就是那样的人……”傅老大叹了口气,“她也不是坏,她就是……”
“我知道。”傅明修开口,打断了傅老大的话,如同往常一样,主动递了梯子,“大伯不必多说,我都懂。”
傅老大果然松了口气,转身就走了。
生气吗?几年前遭遇这种不公待遇的时候,傅明修是生气的,生气为何爹死了娘跑了,大伯母堂而皇之地霸占了他的家产,生气为何大伯总是沉默不语,事后再不痛不痒地安抚两句。
渐渐地他也就明白过来,这个看着老实巴jiāo的大伯,其实才是肚里蔫儿坏那一个,大伯母不过是出头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