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下棋的地方就不能喝茶?走!”嬴政说着扯了扯对方的袖角,两人一同走了进去。
之前一路上都是嬴政走在前面,樊於期则时刻位于他身侧略靠后的位置,便于随时护驾。而自从两人进了临风楼,他却有意让樊於期在前面,自己微微低着头紧随其后,樊於期对此亦心照不宣。
嬴政说的果然不错,和别的茶楼一样,这里一楼的大堂人头攒动,茶香袅袅,添热水和端果品点心的小厮来往不绝。
可怪异的是,别家茶楼里都是人声鼎沸,客人们或相对而坐高谈阔论,或三五成群围坐在一起闲聊谈心,更有阔气的gān脆包下一个雅间,雇几名乐师鼓瑟chuī笙……
而临风楼内的客人则无一例外皆聚jīng会神地望着大堂东面墙上的硕大棋盘,偶有jiāo流也是低声谈论棋局,大声喧哗是万万没有的。
棋盘之上,黑白两方厮杀正酣。
嬴政弈棋之术承自吕不韦,然而此刻他看也不看那棋盘一眼,和樊於期一起“噔噔噔”上了二楼。
长廊的尽头是一间类似于暗室的房间,一位红裙曳地、体格丰腴曼妙的佳人伫立于房门一侧。
见到来人,那女子粉面含笑,轻移莲步,目光却在嬴政和樊於期身上逡巡了片刻,朱唇方启:“红袖奉主人之命前来恭候二位……不知二位谁是天家那位公子?”
“你家主子号称‘独坐幽居内,洞悉天下事’,却连寡人和寡人的随从都分不出,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说这话的是樊於期。
其实刚进临风楼时他便收到了嬴政的暗示,虽然不明白对方究竟想gān什么,但王上那么做自有王上的道理,自己需要的只是配合。
嬴政站在他身旁一言不发,内心则暗暗为樊於期竖起了大拇指……原以为这直脑筋不擅此道,没想到演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公子说笑了。我家主人仰慕公子风采已久,真心愿与您结jiāo,只因此前来往联系皆是书信,未曾有机会窥得真容。今日有幸得见,果真是丰神俊朗,英武不凡。不过么,今观公子容貌,与奴家印象中的还是有所不同……”
嬴政眉梢一挑,正暗暗思忖着不会这么快就被对方看出破绽了吧。
樊於期禁不住开口问道:“不知姑娘印象中的寡人是个什么样?”
“这……奴家不敢妄言。”
“寡人只是随便一听,你不必有所顾忌。”
樊於期一语既出,红袖有意无意地望了他身边的嬴政一眼,这才娓娓道:“公子口口声声说自己身旁的人只是个随从,可奴家觉得这位贵客剑眉凤目、气宇轩昂,以至于一开始让奴家差点将其错认成了您……”
这时,嬴政堪堪上前一步,对红袖一拱手:“承蒙姑娘错爱,在下樊於期。”
“原来是樊卫尉,难怪如此卓尔不群!”佳人揽袖侧首,眼波在嬴政身上流转蜿蜒,一颦一笑间竟有数不尽的万种风情,“像樊大人这样的青年才俊亦是世间罕有,奴家也不算错看了。”
还挺会说话的……嬴政腹诽着,面上却抿唇不言,故作严肃状。
樊於期扮演得像模像样,他自然也要与之配合,不能露出马脚。
可以肯定的是,眼前这个一袭红裙的美艳女子绝非泛泛之辈,就看接下来樊於期该如何应对了。
按照之前的约定,临风楼的主人要与秦王单独相商,樊於期跟随红袖进了内室,嬴政则一个人留在了隔壁的雅间品茶。
内室比想象中要大,里面点了清新淡雅的柏木香,中间被屏风一分为二……
樊於期适才脱了鞋,却见红袖掌着灯款款挪步而来,忍不住看了一眼屏风的方向:“屏风后有人?”
“秦王好眼力,正是我家主人。”
“既说当面相商,为何遮遮掩掩,避而不见?”
红袖解释道:“这是我家主人立下的规矩,只有与他手谈一局,且必须取胜或战平,方能与他见面。”
商量好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变了卦,樊於期当即脸一沉:“不是事先约定好的么?!”
“约定是约定,规矩是规矩。毕竟输家是没有资格谈条件的。”红袖依旧笑靥可人,然而话语里透出几分qiáng硬。
此言一出俨然是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了,樊於期本欲转身走人,但转念一想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也不好闹得太僵,再说此行只为试探对方的态度,如今看来也并非毫无所获。
于是,他定了定神,作了个“请”的手势:“既如此,那就猜先吧。”
“主人说了,远来是客,您先请。”红袖撩裙跪坐于樊於期对面,边说边将黑棋的棋盒推向面前之人。
樊於期面无表情地执起一颗黑子,放在了右下的小目位置,心里却在犯起了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