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已是漠然没有一丝温度……
嬴政略微抬眸,余光蜷缩于墙角、一身脏污不堪的囚徒,冷哼一声甩手出了天牢。
赵高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
入夜,嬴政并未留宿在任何一位宫妃处,也没有回自己的甘泉宫歇息,而是一直待在御书房反反复复看李斯发来的那份奏报,每句话每个字都几乎烂熟于心。
尤其是李斯提到了棺椁切口平整,而盗墓贼若想破铁水封棺,则必须用到一种名为“绿矾油”的qiáng腐蚀性药水,可那样根本不会留下如此规整平滑的切口。
李斯在奏报的最后还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他认为作案者很可能并不是什么盗墓贼,只因他们道上有规矩——盗墓开棺,不可尽数拿走随葬品。
而赵豪夫妇陵墓几乎被洗劫一空,哪个盗墓贼会如此没规矩?
其次,李斯觉得棺椁上的切口极像是某种重剑造成的,且能破铁水封棺者,必是神兵利器。究竟是什么样的神兵利器,李斯并没有明言,但嬴政已然猜到他所指的是什么了。
巨阙——只有这把兵器符合所有的条件。
不由自主回想起赵高在狱中的那些话,他自然不信赵高,而他亦明白,即便现在种种迹象都指向樊於期,自己也不该有任何动摇。
可是,樊於期的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呢?
嬴政忽然发觉,这些年来自己并未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他纵然在樊於期的父亲以及妹妹这一系列的事情上自觉有愧,也做出过相应的补偿,却未曾想过那些补偿对方是不是真的愿意接受。
他好像一直都是这般自以为是,自以为是的付出,自以为是的弥补,从未考虑他人的感受。
情不自禁地回忆起樊少使身死之际,樊於期抱着妹妹的尸首跪在地上,堂堂七尺男儿在他面前痛哭流涕、泣不成声……
打那以后,樊於期便如同变了个人,再未对他主动说过一句话,再往后,便是自请前往新郑,自此二人分隔异地、天各一方,除了必要的奏报传达之外,再无其它jiāo流。
嬴政知道樊於期被他伤透了,亦对他失望透了,正因为自己从头到尾都知道这些,才显得那样可恶。
是啊,恶人自始至终都是他嬴政,可樊於期不一样。从小那人便跟随他左右,帮他gān活、替他挨打,像哥哥一样护着他……又怎会背叛他?!
嬴政不相信,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
“樊於期……告诉我,这不是你做的,对不对?”昏huáng的宫灯映出君王寂寥的灰影,投落在绘着山河落日的屏风上,嬴政双眉紧蹙,双手紧攥着奏报,陷入了无边的苦恼与挣扎中。
第227章诡异客舍
在荆轲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姬丹的病体渐渐康复,二人遂拜别了刘氏夫妇,继续一路朝东北行进。
荆轲与姬丹经过商议,一致认为越危险的地方往往越安全,huáng金台爪牙遍布中原,无论逃往哪国都很难避过他们的耳目,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北上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燕国本土,反而让他们意想不到。
当然,蓟城是万万去不得的。荆轲将目的地选在了燕赵边境靠近齐国的一处狭长谷地,那里山高林密、层峦叠嶂,因而匪寇众多,属于典型的“三不管”地带,加之往来商队人员混杂,也便于他们二人藏身。
“最好的一点莫过于山间谷地相对气候温和,土壤也比较肥沃,适合耕种住家。到时候我们搭一间小屋,开垦几亩荒地,自给自足不成问题。”夕阳西下,荆轲走在余晖遍洒的羊肠小道上,右手稳稳牵着缰绳,不时回头望一眼驴背上的姬丹。
离开邯郸之后,他们俩便将马匹换成驴子,只因穷乡僻壤,马车太过惹眼。不过驴子负重有限,只能劳累荆轲步行了。
想到这,姬丹难免有些过意不去:“可我耕地织布一样不会,怕是只能拖累你。”
“你不需要会那些,我既承诺照顾你,又怎会让你劳心劳力……你就负责平时打扫屋子浇浇水,其它的尽可jiāo给我。”荆轲语气轻松,仿佛未来的归隐生活一如他规划得那般平静而美好。
他并非不知姬丹还有诸多放不下的人放不下的事,甚至那些可能会在她的心底驻留一辈子,然而荆轲仍然愿意去付出、去等待,不求回报,不问结果。
姬丹突然想到了很重要却被忽略的一点:“可若遇上荒年,颗粒无收,我们又该如何过活?”
“那就打猎应付一下,再不行还可以打劫……当然不是去打家劫舍普通百姓,我们抢的是山匪的东西,反正那些都是不义之财,我们偶尔去敲打敲打他们,就当替天行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