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来立储都是立嫡立长,宫中至今后位空悬,王嗣也就不存在什么嫡庶之别,只剩下长幼之分。因此,无论谁成为长子,都必将成众矢之的。嬴政自是无所谓,反正都是他的孩子,在他眼里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我不行!凭什么我就应该被利用?我的孩子就要被推上风口làng尖?凭什么我们母子俩就要成为他的棋子?!”
“所以,你究竟做了什么……”姬丹脑子里早已是一团浆糊,只顺着对方的话机械地问一句。
“也没做什么……”杜心兰一派风轻云淡,仿佛说的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是以蜀山小青龙之毒为引,制成一碗可以让人发狂的汤药,再借由端华夫人之手喂给太后。反正太后的汤药一向都由她来侍奉,她愿意做她的孝顺儿媳便去做……”
话未完便被姬丹起身打断:“所以太后服药后发狂之下推倒了苦夏,从而致其早产生下了扶苏?!而你为了掩盖罪行,便将药渣倒进了冷宫旁的水塘,却不慎将自己的香囊也一并遗失在那里!香囊的特殊气味引来了毒蛇,这便是那十几名工匠的真正死因!”
“妹妹终于明白了。不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其实听闻有工匠出事之后,我曾想过把香囊拾回,然而那时候孩子月份实在是太大了,便没有去。后来冷宫封闭了一段时间,这件事也就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记忆,我也不再多想。至于后面的事,相信你都推测得差不多了……自始至终,真正死在我手上的只有白长使一人。而且若非嬴政bī得太紧,非要将这陈年旧事刨根究底,我何至于去杀人?!”
“姐姐错了!”姬丹蓦然声线拔高,湿了眼眶,“姐姐到现在还以为只害了白长使一人吗?不,远远不止……你害了阿政的母后,害了苦夏,更是差点害了扶苏!就算抛开那些工匠的死,你也罪无可恕!”
看着眼前之人几近落泪,伤心欲绝,杜心兰亦淡然地笑着,眼角却红了:“人生本就是赌局,我们不过是桌上的赌注呀!从一开始我就想得很清楚,愿赌服输,我认了。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事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不知丹妹妹打算如何处置我?”
雨渐渐停了,杜心兰转身步向亭外,任雨后湿润的凉风拂过发丝。
算算时辰,该用膳了,给高儿准备的小动物面点应该也快蒸好了吧……
姬丹叹了口气,将掌心里的缎布递到她面前:“并没有什么物证,这块缎面只是我给孩子做帽子时裁剪下来的边角料,用炭火熏烤做旧之后用来套姐姐话的。”
杜心兰一怔,片刻后,竟毫不避讳地笑了起来:“妹妹当真是高明!姐姐不服不行啊……”
“姐姐谬赞了。相比姐姐的滴水不漏,妹妹这些只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雕虫小技罢了。”姬丹垂眸道。
事已至此,她弄清了所有的缘由,却心乱如麻。
杜心兰说得对,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无所谓了……”杜心兰像是在自嘲,又像在无关痛痒地陈述事实。
然而她话音刚落,嬴政冰冷的声音倏然自背后传来:“将死之人,当然是无所谓了。”
第211章诡笛密境
嬴政原本听说到了饭点,姬丹却不在自己宫中,难免心下起疑,便只身前往兰舍找人,然而怎么也没想到在亭外偶然听见姬丹与杜心兰两人的对话,从而无意中得知了当年导致苦夏早产的真正原因。
“原来是你……难怪,母后的病情明明得到了控制,而且已经有所好转,为何那天喝了药之后突然狂性大发……原来竟是你在她的汤药里下毒!”嬴政死死盯着杜心兰的双眸,目光yīn冷中满满都是刺骨恨意。
他行事虽一贯以铁腕著称,雷厉风行、不留情面,很多时候让人觉得他冷心而凉薄,但撇开这些铁血的施政手段,其实对待后宫中的女子,嬴政向来都是厚待有加,即使那些不合意的,也极少受他的冷眼或是苛责。
而杜心兰豁达明-慧、善解人意,嬴政虽谈不上有多喜欢她,但确实将她视作自己的知心人,甚至有些话不便对苦夏说,却愿意对她倾诉……再加上宠幸于她的目的,若说嬴政心里一点亏欠之意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因此,这些年他一直在尽力弥补,他亦一直认为自己做得足够好了,否则以杜心兰的出身,如果没有自己的暗中庇护,即便再不争不抢,怕也难以在这后宫中过得安稳。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如此一个温婉通透的女子,居然歹毒到对他病弱的母后下毒手!
“怎么,觉得很意外?”杜心兰轻笑了一声,对嬴政眼里的冷厉与杀意视而不见,“王上此刻心中在想些什么?让我猜猜……是在骂我毒妇?还是蛇蝎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