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豢养死士,包围宫禁,láng子野心,昭然若揭……任你再怎样巧舌如簧,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昌平君说的前两句的确是本相所为,本相承认。可本相带自己府上的门客前来是为了平叛救驾,何来láng子野心之说?倒是昌平君,王上尚且没有开口,哪里轮到你这个无官无职之人在此说三道四?”吕不韦三言两语,便将昌平君怼得哑口无言,脸红脖子粗。
其实他也是故意激怒昌平君的,此刻他一败涂地,若真的按谋反罪名论处,势必连累家人。
若激怒昌平君引得对方怀恨在心以至急于对他下手,嬴政反而会有所忌惮,毕竟昌平君也不是什么善茬,相比之下,嬴政更不愿自己母后那些事被此人翻出来。
嬴政的行事风格吕不韦摸得清清楚楚,因此才笃定对方不会以谋反将他论处,就如同他笃定对方不敢为成蛟平反一样。
“笑话!”昌平君辩不过吕不韦,声音不由自主高了起来,“箭是谁放的?王上身边的护卫死了那么多,难道都是嫪毐所为?!”
吕不韦淡淡一笑,不以为然道:“两方jiāo战,难免误伤。”
杨端和听了这些是再也忍不住了,竟不管不顾地从樊於期身后跳出来,指着吕不韦大骂:“你这老匹夫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当时王上早已平定嫪毐之乱,可你带着人马将蕲年宫围得水泄不通。我爬上城楼喊话,结果差点被你们一箭she死……你们不是谋反是什么!”
樊於期悄悄踢了他一脚让他别多话,一则多说无用,当时现场太乱,如果没有确凿证据加之吕不韦死不认账,暂时谁也确实无法对其定罪;二则杨端和人微言轻,在这么多大人物面前实在轮不到他插嘴。
吕不韦不出所料地看都没看杨端和,只说了句:“本相怎知你是谁的人,危急时刻本相怎可轻率行事?!况且本相乃奉诏勤王,尔等不信,自可去问王上。”
此言一出,众人心里不禁窃笑吕不韦这老匹夫一朝功败垂成,人也急糊涂了,不光黑白颠倒的乱说一气,还敢当面跟王上对质!
也有人对吕不韦的言行十分鄙夷,往日风光无限的吕相竟是个无赖,而且都到了这份上,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似是听出了弦外之音,嬴政提步走向吕不韦,在他面前三尺处站定,幽幽凝视着眼前这位曾经只手遮天的男人。
说曾经,是因为现在对方败了,彻彻底底、毫无悬念地败了,权柄、荣耀全都化为乌有,什么都没了……就连自己的性命此刻也被他牢牢拿捏在手里。
然而正是这个俨然已经一无所有的男人却在chūn风得意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好戏。
嬴政突然醒悟过来,吕不韦还在赌,对方并非彻底一无所有,母后的过往和自己的身世是他最大的赌注!
觉察到吕不韦的企图,嬴政面色骤然一变,而后神色迅速归于平静,缓缓开口:“的确是寡人让仲父带人前来蕲年宫救驾的。”
他的话当即令在场所有人纷纷惊掉了下巴,也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吕不韦谋反是板上钉钉的事,大家都有目共睹,嬴政为何要放过他?
众人面面相觑时,却听嬴政又道:“传寡人口谕,雍城令嫪毐犯上作乱,相国吕不韦负有引荐之责。虽救驾有功,然功不抵过,即日起免去其相国之职,改由昌平君芈启接任;蒙武及时救援,擢升为中尉;卫尉秦竭乃嫪毐一党,现已伏诛,其职位由樊於期接任。其余有功之人,皆按秦律论功行赏。”
“王上……”苦夏刚要开口就被王绾暗中拦下,心急的她禁不住小声说道,“堂叔,吕不韦势力太大,又太有手段,王上万万不能放虎归山呐!”
王绾小心翼翼地扫了眼周围,确定无人注意自己,于是压低嗓音:“这种朝堂大事王上自有定夺,怎轮得到你一个姑娘家在这指点江山?听堂叔的话,趁别人还没发现你是女子,赶紧回去!”
“可是……”
“不用担心,如今大局已定,是个人都看得出吕不韦插翅也难逃了。倒是你,万一让人发现,堂叔我可就有大麻烦了!”
王绾一味坚持,苦夏也不好再qiáng行逗留,只好找个时机自己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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蕲年宫危局已解,叛贼也悉数落网,但并不表示所有事情都已结束,比如现下就有好几桩棘手的。
赵姬听闻吕心和吕念的死讯,当场晕厥,之后便一直高热不退。医丞们又是施针又是煎药也没有明显起色,赵姬仍旧时而清醒时而昏睡。
夏无且奉王命前来替太后诊治,说太后此前受了不小的惊吓,又伤心过度,从而导致沉疴宿疾一并发作,唯有心境放开,慢慢调养,方有痊愈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