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嬴政现在已经跟您闹翻了。按照他的脾性,他非但不会领情,说不定还会为难殿下……对了,那个饯行宴殿下能不去就不去吧,现在称病还来得及吗?”
“送不送是我的事,领不领情是他的事。再者,饯行宴是专门为我而设,宴会上还有我们燕国的使臣在,我岂能随意称病?”姬丹的话刚讲完,一阵车轱辘声响起,应是宫中接人赴宴的马车到了。
姬丹打理好仪容,走到殿门口时,禁不住回眸望一眼自己曾经的住处。
在这处偏僻清雅的宫室里,她一住就是两年。
屏风上的花鸟仍旧栩栩如生,是阿政亲笔作的画。
案上的瓜果新鲜依旧,因为自己不用熏香,所以从住进来的第一天开始,阿政便差人每日送来时令水果,从不间断,因而这里总是飘满清新的果香。
还有窗边的那株盆栽桃树,还有院子后的那片梅林……
一花一叶,此间种种,无一不是在诉说着过去,只属于阿政和丹儿的过去。
梦醒时分,她就要离开了,而刚刚的回眸一望就当作是对阿房宫最后的道别吧。
“太子丹殿下,可以走了吗?宴会很快就要开始了。”驾车的宫侍提醒道。
姬丹点点头,转身登上马车。
第102章聚散离合
虽说只是给外邦质子举办的饯行宴,但规格并不算低,受邀的除了燕国来使之外,还有秦国本国的重臣。
姬丹自是不喜这种场合,赴宴也是无可奈何,席间免不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套话和寒暄,无非是两国jīng诚合作,互惠互利之类的空话。
是啊,合则两利,斗则俱伤……这样的道理谁都懂,这样的话谁都会说,然而天下纷争仍旧不断,战火绵延无止无休,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轮到燕国太子与秦王互相敬酒,姬丹便将自己的杯子满上,继而举着对嬴政遥遥相望:“此次质秦历时两载有余,期间王上多有照拂,外臣感念于此。谨以此酒,祝王上一偿心愿,长乐未央!”
姬丹的话一出口,在场的两国官员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一个个皆看向王座上的嬴政。
嬴政只是象征性地举了一下手中的酒樽,却并未饮尽杯中之酒,甚至连一句场面话、一个正眼也没给对方。
燕国使臣面子上挂不住了,又迫于秦国的威势,不好明着发作,只得开口道:“既已酒过三巡,秦王不若尽快与我们太子殿下jiāo换信物,让我们殿下早些回去歇息,明日一大早还要启程赶路。”
燕国使臣已不想再说客套话了,嬴政失礼在先,他们不愿忍气吞声,便只能提前退席以示不满。
在座的秦国朝臣们明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无不对嬴政在宴会上的表现摇头叹气。
眼看质子即将归国,何必在这个时候搞得如此不愉快?
再者,自家王上与那太子丹不是jiāo情甚笃么?
姬丹很淡定地将玉樽里的酒一饮而尽,并未多言,阿政的反应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嬴政点点头,慢条斯理道:“贵使所言甚是,寡人也乏了,还是早些jiāo换信物的好。”
姬丹行了礼,接着走上前,双手奉上玉佩:“王上已及冠亲政,外臣身无长物,听闻君子温润如玉,外臣想来也只有此等美玉才能与王上相配,还望王上不要嫌弃。”
嬴政一步步走下台阶,面无表情地从姬丹手中接过玉佩,略微掂了掂,嗤笑道:“燕国真乃穷乡僻壤,就这么块破石头也好意思自称美玉?还与寡人相配?太子丹殿下未免贻笑大方了吧。”
说着,他竟将那块玉佩往地面一掷!
大殿中响起清脆的碎裂声,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那块洁白通透的无瑕美玉被嬴政摔成了两半!
在座的秦国群臣一片哗然,暗自嗟叹此般稀罕的宝物别说秦王宫,其余列国也未必能找出第二个。
当然,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们王上故意当众羞rǔ燕国太子。至于原因,谁也说不清,谁也不敢说。
一位年轻的燕使当即拍案而起,右手指着嬴政,怒不可遏:“秦王!”
姬丹侧身转向本国的来使,说了句“退下”。
使臣对嬴政的所作所为极为愤慨,他出使别国多次,也曾因国弱民疲遭遇过不少白眼,却从未受过像今日这般奇耻大rǔ。此刻姬丹让他退下,他哪里甘心,便不依不饶道:“太子殿下,这秦王如此蛮横无理……”
“给我退下!”姬丹冷声打断使臣的话,她现在已经顾不得自己的颜面了,只想快点将这场噩梦般的宴会结束,以免引发更多的波澜,亦不用再面对阿政冰冷的眸光。
说罢,她复而转身,重新面对嬴政,淡淡地开口:“此乃你我之间的纠葛,望王上高抬贵手,勿要牵连于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