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未见,荆轲面容清减了些许,双眸依然炯炯有神,一身华丽的服饰衬得他气质犹为出尘,像极了典雅贵气的公子,倒让姬丹有些不太适应。
未曾料到还有相见之日,两人心中皆思绪万千,一时间相顾无言,最终还是荆轲先打破了沉默:“你瘦了很多。”
你又何尝不是……姬丹默默想着,却终究压不住心头疑问:“兄长为何会放你出来看我?你是不是答应了他什么条件?”
荆轲知道,对方看似在问,实际上内心跟明镜似的。
太子丹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这一点他们二人心里都清清楚楚。
“我确实答应替他做一些事。”
姬丹急急追问道:“什么事?”
其实到这里,她心里差不多有了数。作为huáng金台曾经的暗卫,荆轲还能做什么呢?不过是那些杀人灭口、见不得光的行当罢了。
“他让我替他除掉政敌,尤其是那些朝中威望颇高却不听摆布的老臣……”
“兄长怎么能……”指节情不自禁地捏紧,姬丹心中悲愤jiāo加之际,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他该不会是要你对鞠武先生不利吧!”
“鞠武大人身为太子师,又是你父王的心腹,他不敢动。至于我,也不过是回到以前那样的日子,做着以前常做的事罢了。那些事固然麻烦了些,风险也大了些,但总要人去做……即使没有我,也会有别人。”
姬丹抿了抿嘴唇,鼻腔内涌上阵阵酸涩:“是我害惨了你……”
“无须如此。我答应你,会好好保护自己。”荆轲淡然一笑,伸手将姬丹几缕微微散乱的鬓发拨至耳后,同时内心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总算是蒙混过关了。
荆轲在即墨并未待多久,天尚未黑便要动身离开。
姬丹总觉得心神不宁,想出来送荆轲一程,然而无论她在守卫面前怎么央求都无济于事,最后还是阿洛替她捎了口信,亲眼目送荆轲上了马车。
阿洛回到宅邸时已入夜,屋子里依旧亮着灯,推门进去,姬丹果不其然还端坐在那儿,呆呆望着窗外。
“荆轲很是牵挂你,临走时还嘱咐我务必照顾好你。”阿洛叹息了一声,顺手拨灭了两个烛台。
“他总是这样,时时刻刻记挂着别人,却极少为自己考虑……”姬丹缓缓转过头,目光里满满都是忧色。
“少主已经见过了荆轲,为何还是茶饭不思?”阿洛边说边放下chuáng帐。
“兄长摆明了要拿我做筹码,让荆轲为他所驱使,让他去执行什么了不得的任务。”
阿洛抿了抿唇,不着痕迹地避开姬丹的视线,伸手将被角掖紧:“吉人自有天相,荆轲武功卓绝,即便遇到险境,也定能化险为夷。”
摇曳不安的烛光下,姬丹双手jiāo握于胸前,默默闭上双眼,经脉日渐通畅,丹府里的内息亦逐渐充盈,然而一种qiáng烈的不安却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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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水河畔,高渐离抚琴而歌。
huáng昏,风起,一袭皓衣在余晖下烈烈飘扬……
荆兄,一别半月,你却如人间蒸发一般,任凭我上天入地也找不到你半点音讯……
曲尽,心绪却难平。
双手从琴面上撤下,高渐离叹息一声,此时大老远的便听见狗屠大呼小叫的声音:“老大,有人让我把这个jiāo给你!”
狗屠风风火火地一路小跑着赶过来,手里攥着个帕子。
高渐离急忙将丝帕打开,但见里面包着一只纯银打造的手镯。
“诶,这不是丹姑娘的镯子吗!”狗屠眼尖,一下便认了出来。
高渐离倏然转过身看着他:“你确定?我从未见她戴过……”
“绝对没错!就是去岁末咱们几个一起去山下小镇采买年货那次,荆轲兄弟给丹姑娘买了个镯子,他一个大男人不会挑选,还是我媳妇儿替他选的。纯银子打的,花了不少钱呢,估计丹姑娘舍不得戴……”狗屠絮絮叨叨说着,恍然间一拍脑袋反应过来,“老大,他们俩是不是有消息了?”
“镯子是怎么来的?”
狗屠挠挠头:“就一小孩,往我手里一塞就跑没影了。”
难道是丹姑娘在向我传递信息,希望我去营救她和荆兄?
高渐离潜意识里觉得此事并不简单,遂拿起手中的银丝镯对着日光仔细端详了起来。
没想到这一看,还真发现了名堂!
镯子的对面竟是一排针尖大小的字,明显是有人用锋利的工具刻上去的!
高渐离睁大眼睛,随即辨认出那是一处地名。
“老大,到底是不是……”
狗屠一语未完,只见高渐离霍然起身,目光里带着一丝迫不及待:“备马,带上弟兄们,随我去齐国即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