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看着下方演武场上挥洒汗水的两位皇子,想起了昔日的一些往事。
他当年便是太子,是日后要继承大统的人,他会是流芳后世的千古一帝,他会开创大昭盛世。
可先皇却觉得他资质平庸只能做个守成之君,对他并不报什么希望,却对皇弟另眼相待。
那时候东夷在一旁虎视眈眈,诸侯国阳奉阴违屡次出现暗杀当地郡守一事,大昭是内忧外患,先皇便有意让比他更强势的皇弟继位带领大昭走出困境。
当年罗用便是追随了皇弟,并誓死要辅佐皇弟登基那是何等的忠心。
不了天妒英才皇弟早死,先皇这才止住了要另立太子的念头,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他一人的身上。
后来他顺利的继承了皇位,又在薛丞相的辅佐下他清理了皇弟的残余势力,独剩下罗用一人。
罗用曾为大昭南征北战立下了汗马功劳,并且为人正直英勇善战在军营里的威望很高。
而他又刚继位不久在朝堂上的根基不稳,若是就这样处死了他势必会让朝堂上下怨声载道。
但是罗用曾忠心耿耿的追随皇弟,本就令人耿耿于怀。
在皇弟死后,罗用又悉心关照皇弟留下的孩子,一副要追随旧主的模样。
于是在一次和谈中他命令罗用代表大昭去议和,等罗用入了敌军帐篷与对方谈判时。
韦太尉便按照事先约定好的计划带兵偷袭敌军。
本以为这次就能让罗用死在敌营,但他凭借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高超武艺,竟然死里逃生还跟随大军回到了长安。
他这一次毫不例外的又为大昭立下了汗马功劳平定了战乱。
在朝堂上大臣的眼里只要将敌军剿灭了那便是胜利,不论过程是如何。
于是大臣们都为这次战役歌功颂德,使得他在朝堂上威望又提高了三分。
只有他一人站出来说此战胜之不武,仅此战役之后大昭在诸国中信誉当然无存,一个当面议和背后偷袭的国家,不会有别国与之交好。
当时他曾问过罗用,贬低这次胜利是否因为他在敌营中被韦太尉偷袭之事;是否因为他骠骑将军名声响彻各国,而这次偷袭让他的名声背上了污点?
此时,罗用在朝堂上当众指责他小肚鸡肠,还说了许多大逆不道之话,字字珠玑,直达他内心深处。
韦太尉也适时的站了出来,指责罗用私自放了东夷的公主。
罗用是个武夫但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见东夷公主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不愿如此的美人落到韦太尉手中。
战俘是会面临着什么,尤其是貌美的战俘会面临着什么,大家都是知道的,所以罗用并不觉得自己错了。
他盛怒之下,下令罗用一脉自尽。
其实他从头到尾想斩的只有罗用一人,但若是他下令只是斩罗用一人,大臣就会求情让他网开一面,最后罗用只是剥去官身而已。
若是罗用不死在他的心中终究会有一根刺扎,他乃是大昭的堂堂天子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情的存在。
若是他下令要斩罗用一脉,大臣就会劝他对罗家的人网开一面,届时放过了罗家的家人还能彰显他的大度,并且还能顺利的将罗用给斩首。
他记得下了让罗用自尽的旨意,罗佑就成了罗家家主,并将罗用一脉从罗家给除名了,罗夫人也与罗用和离。
也不知是不是时间过去太久,至于罗用的孩子他的印象中倒是没有什么记忆了,怎么他的儿子会忽然间回到长安里,还站在了太子的队伍中?
当时那孩子应当才五岁吧!也不知记不记得当年之事,是不是在心中痛恨着他这个皇帝。
罗成在赛场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就算在太子和二皇子中都是不落下乘,一点都不像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这些年在罗成的背后定是有人在暗中支持。
天子的目光在罗成的身上,仿佛是要将他给看透,眼眸里已经有一丝杀意浮现了出来。
“罗成这些年过的如何?”他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王总管不带任何感情,颔首说道:“这个奴才就不知了,他好像回到长安的时日应该不长,之前并没有听说过他的任何消息,不过罗成如今是借住在丞相府,听说是罗大人想为罗成讨个官职。”
“讨个官职,那为何不来找朕?”天子微微发怒,难不成丞相的能耐比他还大吗?
罪臣的儿子还要通过薛丞相取得官职,这是将他放在何处?
王总管不再回话,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发表任何意见,天子也并不是在问他,他只用当个花瓶立在天子的旁边就好了。
他虽然沉默了下来,不过天子身旁的常侍太监赵信被罗佑给买通了,当即将话插了进来道:“奴才还记得当初罗大人将罗用一脉逐出罗家,也许是他的心中有些愧疚,所以想要给罗成一点补偿吧。
我瞧着罗成人才各方面都不差是个可造之材,可能又怕惹了陛下不喜,这才想走薛丞相的路子吧!”
对于这个解释天倒是能够接受,罗成不论如今才华如何终究还是罪臣之子,不敢在他的面前求取官职也可以理解,“朝中像罗大人淳厚的大臣已经不多了。”
马球赛已经进行了几个回合,双方都有进球差距并不是很大。
距离比赛结束的时间还有一会儿,都还有夺取魁首的机会。
此刻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双方都的成员都想赢,都想获得这一届的魁首,纷纷使出了全部的实力。
太子和二皇子心中也不轻松,这不仅仅是一场马球赛的胜利,这么多的朝堂大臣在观战,若是输了不仅输掉的是马球,还有他们的脸面。
他们都咬着牙死死盯着赛场上那颗球,他们的心中只剩下了赢。
坐在演武场四周的大臣及女眷们的目光,也被赛场上的精彩比赛吸引了过去。
这一场决赛是近几年最为经常的一场了。
就连女子也欢呼了起来,头上戴了珠帘的也不再控制自己的动作,由着珠帘在头顶哗啦啦的作响。
太子的队伍中有罗成正在场上比赛,罗成是薛蘅借给太子的人,她自然希望太子获胜。
“公主,我们又赢了一颗球。”喧闹终于小声了一点,薛蘅扭头对清河公主兴奋的说道。
清河公主像小鸡似的连连点点头,最好将二皇子打得落花流水让他们一颗球都进不了了。
韦不染的脸上都是得意的神色:“若是要论马球我们韦府自然是最厉害的。”
太子队伍中的人除了太子和罗成,大多都是韦府的人了。
“我觉得罗成也很好啊!他方才就进了一颗球,就是长得像梁昭那人,他是薛府的人。”薛蘅接着到,她一直在心中数着,罗成进的球可是最多。
柔福公主将薛蘅得意洋洋的样子尽收眼底,她就见不得薛蘅这个样子,她前些日子因薛蘅受辱,现在就越要摆出女王的架势。
她掩嘴笑了笑道:“原来那人叫罗成啊!她放才的球被二皇子给抢了吧!因此还丢了一分。”
“那是脸上长麻子的人没有掩护好”薛蘅辩解到,又看向韦不染,“那麻子是韦府的人,上次蹴鞠赛我就见过他,韦姐姐你看看你们府上的人。”
柔福公主又阴阳怪气的说了一两句,但韦不染从一开始就在排挤柔福公主。
这次韦不染将声音提高盖过了柔福的声音,对着薛蘅反驳道:“你胡说,麻护卫离他三步之遥怎么掩护?你会不会看戏?用我教教你吗?”
“你以为你声音大就有道理吗?我们来算算谁赢得球最多”
韦不染安静了下来,她也在心中记着她的太子表哥一颗球都还没有进,真计算下来会让太子尴尬。
她便适时的闭上结束了这个话题。
虽然二皇子队也主要是靠别人进球,但好歹二皇子也赢了一颗终归不是零光蛋。
长公主在一旁听着薛蘅和韦不染争吵,微微一笑,打着哈欠看了她们一眼,年少就是好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经历充沛,这太阳晒得她都困了。
还是在府里更有意思,困了想休息就休息,累了就有人来为她按摩。
场上又是一阵欢呼声响了起来,这次是二皇子队进了一颗球。
少女又对着柔福公主夸赞起二皇子来。
“二皇子能文能武”
“二皇子和燕国世子配合真默契”
“我觉得二皇子能够那些这次的魁首。”
少女们眼睛里闪烁出来的小星星,都快把柔福公主的眼睛给闪瞎了。
“……”
薛蘅、韦不染、清河公主又恢复成端庄的模样,目视前方,方才的热闹与她们无关,她们是太子这一边的。
长公主还记得江夏郡主要将梁昭送给她之事,这次恍然间见到了赛场上的额罗成,若不是提前听巨鹿翁主提起有位和梁昭相似的人,她定会以为梁昭转身回长安了。
长公主的目光一直都在罗成,看着罗成长腿一迈就跨到了马上,洒脱的发球,后倾躲避时头发在空中划过的弧度,每一个动作都干脆利落。
年轻真好,就算冷着一张脸也充满活力,哪像她就算笑着也能看出疲惫之态。
再过几年脸上的皱纹恐怕也没有办法藏住了吧。
长公主讪笑着对薛蘅道:“你们府上罗成球打得不错,能不能借我一两日,让他教教我府上那群人打球?日后也不至于在比赛里输的太难看了”
“啊!”薛蘅愣了两秒钟,什么叫借,借着借着长公主就忘还了。
“怎么?舍不得吗?”柔福公主一脸坏笑的看着薛蘅。
她就乐意看着薛蘅吃瘪的样子,不介意在来一点火上浇油。
薛蘅衬衣了片刻道:“回长公主,罗成来薛府是因着罗佑大人给他求个职位,我派他做事还成,将他借给长公主得看罗大人同意吗?”
这是薛丞相对罗成来历的解释,与李嬷嬷向说的有些出入,她现在也不清楚哪个是真。
不管真真假假如何,罗成如今并不是她能决定去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