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成带领官差快速的朝着打斗的地方跑去,村民们的拳头依然不断的落在神医的身上无视罗成的出现。
官差和薛蘅带来的侍卫拿着利剑架在群村民的脖子上,这才让村民停下了挥舞的拳头。
罗成扫视了这些暴民一眼,普通百姓看见官差躲都来不及,这些人胆敢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官差的面行凶,这其中的隐情不可谓不大。
村民散开,罗成这才低眼看见已经成了猪头的神医,他又蹲下身子伸出右手的手指放在了神医的鼻子前面,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的气息,然后又捏了一下神医手腕的脉搏,依然感觉不到丝毫的跳动。
神医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死了。
村民的脖子上虽然被刀剑架着,神色却并没有什么慌张,领头的人道:“想必大人也知这神医是个淫棍,我们这样做是为民除害。”
官差一路被村民骚扰,如今也是气愤极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那有这么多的说辞。”
“我们只是一人给了他一拳又没有想要杀他,虽知道他就这么死了。”
薛蘅不再听他们的诡辩:“将他们的嘴堵上,押回去。”
随行的医差粗略的检查了一下神医的尸体,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伤痕,的确是被乱拳打死的。
罗成在廷尉寺已经任职一段时期,对于廷尉审理和惩治犯人的模式已经了如指掌了。
在场的凶手有三十余人,法不责众不可能让这三十余人全部都为神医的死偿命,倘若是全部押了回去也只会将带头的人拎出来审判,余下的人最多也是打板子然后放了。
思索了片刻对着薛蘅小声道:“方才有三十余人对着神医动了手,若是全部抓回去也是徒劳,只需要将领头的人带回去,余下的人便当场打板子惩罚一下然后放了。”
薛蘅摇摇头,“他们的罪名不是这个,全部都要带走。”
“那是什么?”罗成一头雾水。
“回去问吴廷尉。”薛蘅跃上马不再理会罗成。
押着三十余人也不是一件易事,官差们便将村民的腰带取了下来,然后用他们的腰带一个捆一个,走在路上浩浩荡荡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回长安的路上薛蘅骑在马上一言不发,罗成想要再次询问事件的缘由便也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罗成见薛蘅兴致阑珊的样子也闭上了嘴,骑着马与薛蘅并排走着。
下了官道再走几里就到了城门口了,薛蘅停下了马道:“我们就此别过,村民就由我带走了。”
廷尉寺的官差自然不愿,他们去了弘农县好几日怎么能就带神医的尸首回去了。
再说在押送神医的途中神医出了意外他们是会被责罚,若是带这些人回去交差,还能让村民分担他们的责罚。
官差动了动嘴想要询问薛蘅为何要将村民单独带离,就这走时追命驾马从一旁的小路出来了。
“廷尉正等着你们回去交差,快走吧。”追命面无表情。
罗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既然追命出现在了这里,想必是廷尉对这件事情有着别的安排,薛蘅将村民带走了也无妨便不再多言,任由薛蘅的人将村民押走。
罗成带着官差们回到了廷尉寺。
廷尉来到殓尸房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神医尸首,便狠狠的踹上了几脚,目光冰冷道:“扔山上去喂狼。”
“吴大人,”罗成拱了拱手,怎么处置神医的尸首他不管,罪魁祸首却还没有缉拿归案“打死神医的村民被汉寿乡君带走了,可要将他们带回来?”
吴廷尉阴沉的看了罗成许久,“不必,此事就此结案,都不可再对外提起此事。”
“大人…”罗成想多询问几句。
吴廷尉打断了罗成的话:“此事就怎么定了,你们一路辛苦了去休息吧。”
罗成回到了公事房,对于此事更加的疑惑,若神医是个权贵,罗成还能理解吴廷尉这副做派,但区区一个神医罢了为何让吴廷尉这般讳莫如深,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缘由在其中。
太阳西下。
罗成下了衙,独自去到翠花楼酒馆喝着闷酒,对于神医一事就这么草草的结案了他的心里还是有些疙瘩。
毕竟他官职不高,有事瞒着他也很正常,又觉得他想要做出一番事业,却又常常被人阻扰,也不知道未来的道路会如何。
“在这喝酒呢!”
罗成听见熟悉的声音,抬起眼眸看着眼前的来人是薛蘅。
薛蘅已经回到府上换下了道袍,穿了一身常服出来,身边的侍卫也分散的坐在了周围,想必此行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坐”罗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乡君怎么来了?”
薛蘅执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回到府中便得知,徐鸾凤看见了神医尸首入城,心下起疑,似乎想调查此事。徐鸾凤对你另有情愫,为了她好,让她不要再挖掘神医之事。”
罗成抬起深深的看着薛蘅。
薛蘅喝了两杯酒了发现罗成还盯着她在看,便有些不自在了。
捻起了一颗盘子里的花生米,仍在了罗成的身上:“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不想让徐鸾凤挖掘神医之事的人不是我爹。”
“那是为何。”
薛蘅又道:“若是将幕后的事情挖掘出来,会牵扯到很多人,有不少的人其无辜的,但为了掩埋真相难免会让知道真相的人都闭嘴。
我虽然不喜徐鸾凤,但她这探明事件真相的勇气和决心还是令我钦佩。
她爹不在身边,她那二叔也不是她的靠山,让她不要查了是为她好,否则只会害了自己。”
罗成笑了笑,“也许乡君不愿意告诉我事情究竟,但我还是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事他想了很久,猜测了很多种可能却都有解释不通的地方。
薛蘅叹了叹气,“我告诉你也无妨!”
神医一事没有鬼怪,却关于人心,有时候人心却会比鬼怪还要可怕。
“洗耳恭听”
薛蘅整理了片刻思绪:“妇人不孕很少能痊愈,这是因为平民女子得下地干活,平日又劳累整日还泡在冰水里伤了身子,这样的女子也许好好调理一些时日便能喜得贵子。
而富贵人家的女子并不存在这些问题,就算是身体不好的贵女,在备孕的时候也会将身体调理好。
有的妇人调理身体很久了却依然没有身孕,去到送子神医的那儿回家就有孕了,你知道为何吗?”
罗成茫然的摇摇头。
“你这是喝醉喝傻了吧!”薛蘅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能将话再说的明显一点了:“这是因为女子没有问题可以正常的生育,有问题的其实是她们的丈夫。”
罗成听到此处大概知晓缘由了,神色很是讶异。
薛蘅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前些日子报案女子说的神医要单独为她诊治,结果被她在茶杯中发现迷药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让神医诊治回到家里不久发现有了身孕的,怀的都不是她们丈夫的孩子。
长安县令之所以会将案卷转给廷尉寺,是因为他查出了一点蹊跷不愿意深究下去。”
罗成着实没有想到这背后还有如此不可告人的秘密,难怪他想破脑袋也不出事情的缘由。
若薛蘅口中说的是真的,这送子神医已经四十岁了,而送子神医的父亲就是送子神医了,父子两人在弘农县名声大噪,就连长安也有不少贵人去他们那儿看过病,如此说来岂不是……
“不,不会吧!也许他们的药会有效果呢!”罗成还是有点怀疑。
“送子神医收费高昂,去那儿看病的都是大富大贵之家,妻子没有怀孕妾室通房也依然没有怀孕,如此还不能说明是谁的问题吗?”薛蘅想到罗成是个男人便道:“是不是男人很难接受自己不能怀孕的事情?”
罗成如今没心情与薛蘅插荤打浑,“那你带走村民是因为村民得知此事,将他们灭口吗?”
薛蘅摇摇头:“不是这样,村民对神医的所作所为也是知情的,甚至有的村民也会参与其中。
村民怕神医去到廷尉寺后会将他们也供出来,所以才想着杀人灭口,否则怎么可能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在官差面前杀人。”
“那如今真相就这样掩埋了吗?”罗成有气无力的问到,他也无法分辨是不能生孩子更惨,还是养大成人的孩子是别人的种更惨。
“太多达官显贵去拜访过送子神医了”薛蘅顿了顿道,“你认识的人中便有人是从送子神医处求来的孩子,如今已是朝廷要员了。
先不说那些喜当爹的人愿不愿意得知真相,这些孩子若是得知真相会怎么做?
会不会怨恨捅破这件事的人?”
罗成顿了顿,“我明白了。”
“此事知道的人很少,要不要劝徐鸾凤看你决定。”薛蘅话尽于此便不再多言。
夜晚,罗成独自一个人走在空旷的街上,偶尔一两位路过的行人谈论的也是有关送子神医的事:
“听说了吗?弘农县的送子神医被他们村的村民乱拳打死了。”
“怎么能这样?送子神医可比送子观音还灵,听闻许多去过他那儿的人,回来不久后就有身孕了,算算时间就是送子神医诊治后怀上的。”
凉风吹过,罗成是真的明白了,有时候百姓们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一个能够心里自我慰藉的说辞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