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有个人跟我说,要做自己。”

  他高中的时候,被人发现私生子的身份,那时候也是恶意的流言蜚语漫天,而蒲望之对他说不要怕,那些都是纸老虎。

  江向笛起身,依旧是温和平静的样子:“你们说的都是靳北眼里的我,不重要,我只要我自己。”

  他眼里藏着光,是那种来自年少时期最耀眼的锋芒,因为俗世的打磨而一直被藏了起来。

  叶藏才发现对方从头开始,就没问起姚锦的名字。

  江向笛比谁都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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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那件事带来的麻烦并不只有叶藏,江向笛第二天就又接到来自家里的电话。

  江家家主江察是他的亲生父亲,与他生母发生关系后有了他,但是江察有妻子,没法给他们任何名分。

  直到江向笛十五岁的时候,他才被江家认了回去。

  那便成了噩梦的开始。

  江察对自己的这个私生子没什么感情,也不过问,但是江察妻子桑芳妍对他的敌意很深。

  丈夫出轨,桑芳妍拿丈夫没什么办法,只好想办法把愤恨都发泄在手无缚jī之力的江向笛和他生母邓萱头上。

  但是邓萱另嫁了一位商人,只有江向笛被留了下来。

  江向笛刚接通电话,桑芳妍的叫喊声便传了过来:“你这个孽障丢尽了我们家的脸!竟然去做替身,跟你妈一样下……”

  江向笛直接把电话挂了。

  那头的桑芳妍一定会气的哇哇大叫,但吵不到他。

  江向笛跟靳北协议结婚的事江家是知道的,能高攀靳家对他们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那时候对江向笛一阵和颜悦色,不过后来知道靳北对江向笛根本没意思,顿时便失望了。

  替身的流言一定是传到了江家去,然后桑芳妍就过来找江向笛算账。

  江家想要利用他最后的价值,却无法真正控制他。

  电话又响了两次,江向笛不想打到公司来,便接了,是江察的声音:“电话都不接,江家白养你了是吧,晚上我让司机接你回来。”

  江向笛:“没空。”

  江察冷道:“在杂志社里不想gān了?”

  江家也算半个豪门,江察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人脉和资历都是江向笛比不上的,因而想要在工作上阻挠对方,更是容易。

  “不太想gān了。”江向笛转着手里的笔,语气冷淡,带了点嘲讽,“您要是有善心,把我逐出家门我也很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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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班,江向笛打车去了一条静谧的石板路,然后拐进一个小店铺。

  灯光晦暗,他按了按门铃,半晌,里头走出一个老人。

  江向笛:“取东西,上个月20号送来的画。”

  老人看了看他:“等等。”

  片刻,对方拿了个被小心包起来的画框,说:“东西我是想办法修复过了,但是淋过雨的画,都是很难修复原貌的,之前也跟你说过了。要不是你小子……哎,我也不会接你这单。”

  江向笛看了眼,小心包起来:“辛苦了。”

  他对手里的东西珍重又谨慎,仿佛拿着一个珍宝。他对蒲望之遗留下来的东西都是如此。

  随着时间推移,他才发现对方遗留之物实在太少了,而且一件一件,似乎都在慢慢消失。

  比如这副画像,纸会泛huáng,笔墨也会淡化脱落,也会被淋湿、撕裂,变成碎屑。

  回了家,江向笛把包装打开,是他给蒲望之画的画像,因为经过一场雨,上面的人经过最古老的修复技术,然而还是无法抵挡雨水和时间的蚕食,五官已经模糊了。

  靳北有着和蒲望之一样的脸。

  如果说不同,那必然是随着年岁增长和阅历性格出现的分歧。

  但江向笛发现自己正在一点一点把过去的人忘记。

  两年前搬家,蒲望之送他的玻璃杯摔碎了,而现在他给对方画的唯一的画像也彻底失去了本来的样貌。

  江向笛忽然觉得很累,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心累。

  仿佛一个在漆黑夜里走在独木桥上的人,路灯和月辉分明,而远处和脚下依旧是一片深渊的黑暗。

  蒲望之跟他说开心点,他却一直都不开心。

  江向笛不知道在黑暗里坐了多久,他起身支了个画架,一点点开始临摹记忆里的人像。

  他的速度很快,如果有学画的人在,必然能看出他下笔的速度和笔调都熟练地像是一个学画多年的人。

  而远在靳氏集团加班的靳北,难得地想起了他藏在家里的小美人。

  江向笛一眼看过去是个很安静的人,面对他时温和爱笑,看起来没什么脾气,也从不提要求,只有在上chuáng的时候,眼中的热烈和情动真切而分明。

  他很能容忍,靳北能记起来自己在chuáng.上失控把人弄.疼的时候,江向笛的泪水会滴下来,偶尔会像小猫一样张口咬他,显得很委屈,但是第二天依旧对他露出乖乖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