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玄嘴角噙笑,手指慢慢的抠拉起人皮面具的缝隙,刺啦刺啦的贴合物被撕开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
“我揭下面具不是害怕你,而是想让你认识真正的我。”
他的嘴唇还在上下阖动,随着那一层薄薄的遮掩被撤下,少年单薄的嘴唇变的更有力量,除去那双明朗的大眼,眉峰下沉是另一双意气风发的眼。
如果说之前的面目是俊朗少年,那么现在就可称之为成熟青年了。
他的面目有如刀削斧凿,既有着桀骜不驯的凌厉,又有如山岳般的沉重有力。
这是?风童在脑中快速搜寻起来。
“你是那夜跟我到百里药师那的人!”
“答对一半,想想你还在什么时候见过我。给个提示,在你入云山前。”
虽然他的身量未变,但光看那张脸,风童觉得他的身材也定和现在不一样。
“当真是春梦了无痕?想想那个差点杀了离寻的梦。”
梦?风童心里闪过不好的想法,原来这人是苍狼的手下?
“你在说些什么,我一概不懂。”
“你别过来,我的剑可没长眼睛。”
风童强撑气势的又把剑往前递了递,希望他能有见识的保持安全距离,可惜后者丝毫不惧的向前。
盯着她的眼,良辰的手握上敛雾,鲜血从指缝间流下,将黄土染为血色。
“你怕是已经忘记了你当日所言,不过没关系,我一直记得,我会帮你想起来的。”
冷风吹的风童抖起来,他的声音却温柔好似天边月。
“你到底受谁的指示?你姓甚名谁?有什么目的,一并说来!”
既有圆月温柔,也有寒月如勾,风童只恨现在自己没有掌握主导权。
“我名良辰,曾经奉我大哥苍狼之命前来杀你,现在对你生了爱慕之心,想请你答应。”
他闲散适意的抓着剑上前,风童被逼的连连后退,最后在脚硬抵着石头不肯再移。
她倔强的看向他,犹如一头孤狼狠狠吐出临终遗言:
“阁下怕是所言有误,你说你爱慕我,可你我上次见面已有几月之久,为何不见你心焦,不见你郁结难消?”
“在此之前也从未有任何蛛丝马迹,我与阁下能谈上些朋友的交情已经不错,再说爱慕这些话怕有些为难。”
似乎不意遭到这样的质疑,良辰的眼睛在一刹间似乎有破碎的错觉:
“因为我去找苍狼,我当日承诺帮他,现在却改了主意,自然要去解释一番。”
“解释?势在必得的东西光靠解释就甘心放手?”
风童冷冷嘲笑道,心里却随着敛雾上滴落的血珠而抽搐。
“一诺换一诺,信不信由你。”
风童皱眉:“什么诺?”
良辰松开剑,将血手对她一扬,恢复了爽利的笑:
“以后你自然知道。”
“你敢威胁我?信不信我?”
风童催动敛雾真准备让他再尝尝厉害,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剑不听使唤,无论她在心里怎么默念都一动不动。
“为了和你好好聊聊,我服了暂时抑制灵力的药,你的剑沾了我的血也是如此。”
都这样邀请她了,她还能怎样反抗?
风童闭眼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做了万般建设,将敛雾往地上一摔,一屁股坐下了不再看他。
良辰给自己缠好纱布,毫不在意的与她并肩坐下:
“你说得对,爱慕一词是太过了。”
他的眼神有些玩味,想要摸她长发被她躲开:
“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今日随意一讲,你也随耳一听,信不信由你,讲不讲由我。”
他若是强逼着风童听他讲,风童也许毫不客气的就离开了,可他这样一说反而让人生不起反感之心。
风童就着星光点头,抱住自己双膝。
洛玄望向远方,面色变得冷酷起来,他的声音遥远而不带感情:
“我无父无母只有一个隐士师父,他教我许多但从不教我仙法,但我也不在意,对我而言学与不学没什么差别。我没什么要求,也没有失望。”
“师父常感叹我天资聪颖,可我听到这样的称赞,心里却丝毫没有波动。后来师父死了,这是他预料之内的事,我与他相伴十八年,在放火那刻我想我是应该有些悲伤的。可是我也没有,这个时候我已经有些奇怪了。”
“我在书里见了许多悲欢离合,在行走江湖时也见了许多的人,我想这样就可以体会到那些喜怒哀乐了吧。可是没有,我依旧没有太大的感觉。”
“有什么不一样呢?没有。”
他自问自答着,风童看见他眼睛里的星星,却不敢靠近。
“久寻不到,我也就放弃了,只是整日看似潇洒实则浑浑噩噩的度日。在未遇到你之前,只有与苍狼交手时才有一些快意。”
风童入迷得听他讲起过往,慢慢放下防备,插嘴道:
“可是你心疼那个婴儿,你为了他才和苍狼交手。”
“是么?”良辰如孩童好奇的看向她。
“可是我在救下他们后,又举剑杀了那个婴儿,之前的那种心疼却没有再出现。”
风童的寒毛一下子竖起,她惊恐的看着良辰,手又按上了敛雾。
良辰见她怕的如此明显,哈哈一笑勾了勾她的鼻子:
“骗你的,事实是我的确试着举剑杀他,但是在剑即将落下的时候,我已经明明白白的感觉到我毫无波动。他死了后会发生的事已经被我验证,我又何必真杀了他再求证一遍呢?”
风童这才放下心的长吁一口,毫不设防的举起小拳头打了他一下:
“说话大喘气会吓死人的!”
良辰不言不语的受了她这一击,眼神亮晶晶直勾勾的看着她:
“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要找你了。因为你能影响我的情绪,之前我寻找了许久的东西,就在你那里。”
玩笑好躲,真情难推。
风童尴尬的笑笑,推开他凑过来的脸:
“这可说不定,就像你对那个孩子一闪而逝的心疼。即使你说的是真,感觉这种东西最不可捉摸,你怎么敢说下一秒不会消失?”
这话明里是拒绝,却做了个他所说为真的假设。
情窦初开的少女纵使满心警惕,却还是有些原始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