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素素仿佛能从她极快的语速中察觉到忐忑与不安,便眨巴眼睛认真听着,悄悄握住阿窈的手,果然摸到了一手心的汗。
等到马车转过一个巷口,人明显少了许多,官轿和马车却多了,来去匆匆的多半微塌着肩,低着头,步子细碎却不带声响,显然是大户人家的奴仆。
阿窈忽然沉默起来,攥着江素素的手都是湿哒哒的,整颗心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杨岑比阿窈还要忐忑,也不大吃不大动,一来是心忧阿窈,二来心忧自己。
阿窈还以为是上次因为卫修的事斥责了他,把杨岑吓到了,所以变得畏手畏脚,不像过去那般活泼。
因此在进进京之前,特地很严肃地跟杨岑谈了一回。
“咱们这次进京,以后碰到的多是有权有势的人家。我虽然在闺中,但总要出门jiāo际,你自己一个人在府中,一定不要闹脾气。”
阿窈见杨岑只是愣愣看她,便安抚似的拍一拍他:“你也莫要担心,只要不是你的错,我拼死也会护着你。但若是像上次那样无故伤了人,我也是很难为的。”
她郑重地看着杨岑:“于我来说,你是朋友是至亲,但于别人来说、不过一个畜生罢了。何况不管你前身是什么,却也要懂得,你这一巴掌下去,可能只是个警告或是玩耍,放到人身上就是重伤了。”
杨岑从她的话中听到了一些谴责的意思,便哼了一声:阿窈还是护着卫修那个臭小子。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当日他特地控制了力道,却还是让卫修几天都动不得胳膊,若是他还将自己当作人一样,大力拍下去,等着卫修的就是一病不起的伤势了。
杨岑虽然还是气哼哼的,却还是和阿窈达成了协议,从此只用卖萌便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下一步。
顾谈礼坐下马车前面,把马夫挤到一边,只能战战兢兢劝:“二爷,您还是骑马去吧,这车,小的来赶就是了。”
门房处守着的小厮远远就看见了顾谈礼,却是纳罕,忙迎上去笑道:“二爷怎么赶在这个时节回家了?也不提前送个信来。”
顾谈礼跳下车,道:“把西角门开了,备两顶轿子,要暖和一些的。老太太在家吗?”
小厮一怔,这才猜着里面应该是女眷:“老太太同姑太太一起去了青山寺,斋戒三天,今天才是第二天呢!”
“姑太太也去了?”顾谈礼把眉毛拧成一个川字。
“正是。”
“罢了,你去吧。”
小厮一边奇怪一边飞也似的也让人开门备轿。一直打了三十多年光棍,死也不愿成婚的二爷出门一趟,竟带回来了女眷,可不是件大奇事吗。
等马车进了门,江素素和阿窈一下来,换出来伺候的丫鬟婆子都眼睛一亮。
阿窈生得水润润的杏核眼,顾盼之间,满室生光,灵气四溢。江素素却仿若高山上皑皑白雪,素淡清浅,不近烟火,俱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正在她们愣在当地的时候,就见一只雪白的猫喵呜喵呜跳了下来,跟在后头的是迈着短腿艰难爬出窗户的杨岑。
“二爷带回来两个天仙般的姑娘!”
“二爷亲去把两位姑娘接到了疏影阁。”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到顾谈礼院中几位侍妾通房的耳中,顿时就炸开了锅。
顾谈礼性子古怪,无论老太太怎么相bī,他既不愿上科考,也不愿受恩荫,因为他从小不是读书的料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养着一个废物。
但不愿成亲却是让老太太反对激烈,可惜无论给他定什么亲事,顾谈礼都直接拜访上门,直言这一辈子不愿成婚,请这家别择佳佳婿。于是还没换过庚帖,就已经chuī了好几门子亲事。
最后太爷把顾谈礼打了好几顿,也就绝了这个心思,满城人也都知道了这位孤拐的顾二爷,再也不肯上门结亲。
这于别人来说是件谈资,对顾谈礼房中的人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福音。
谁知老了老了,竟又要给他们添一个娇嫩的二太太了不成?
几人商量来去,到底推了跟着顾谈礼时日最久的出云去探问一下。
出云便想了个法子,准备了些东西到了疏影阁,正看到许久不见的顾谈礼跟阿窈说着话,别人都隔的远远的,没人听的清。
“阿窈先住在这里,等你外婆回了家,咱们商量之后,再定一个说法。这里就是你小时候常来住的地方,还记得吗?”
阿窈环绕了一下四周,在整个顾府里,疏影阁的景致在冬天是数一数二的,背后依着一个小山,院内遍植梅花,放眼看过去,有微微绽开的宫粉梅,有红艳的朱砂梅,有huáng白温润的照水梅,更为稀奇的是,里头有一株开着淡绿的花,一向只给贵客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