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好容易敲定了主菜,只觉头疼,揉了揉鬓角,转头叫旁边阿窈:“以后这些事,你也能碰见——凡是菜单,最重要的不是风光气派,而是合事宜。该出头的时候,就得出头,怕人惦记的时候,宁愿平常些,不出错,这席面就成了一半。”
阿窈揉着帕子,屡次想要张嘴,见她絮絮叨叨一大篇子,不好打断,只能就闭上,来回几次,崔氏以为她有问题要问,忙鼓励她:“阿窈有什么想法,尽管跟娘说。”
阿窈把帕子卷成了一团,心神不宁:“娘,赵州那边怎么了?出了什么乱子?”
崔氏有些意外:“谁知道——也只是有人递了个风声。”
“赵州城里面还好吗?”
“听说是下面乡里闹事,如今除了宫中,谁也知道的不清楚,怎么,赵州城有你相熟的人?”
阿窈一惊,摇头qiáng笑:“没......我舅舅往日喜欢往那去,所以......”
顾谈礼抚养阿窈几年,待她甚好是崔氏知道的,这才恍然,安慰她说:“好孩子,你舅舅我帮着打听着呢,说是往苏州去了,没到别地儿。要是找着了,就给你回封信。”
阿窈脸还有些发白,只是在嘴角抿出一点笑的弧度:“谢谢娘。”
崔氏只当她一直生在繁华之地,从未见过兵戈铁马之事,正要让她宽心,便有人打起帘子:“大爷来了。”
“房里人怎么伺候的?让大爷一个人过来?”岑氏不由发了怒——自从之前疏忽之下,让杨岑在她眼皮子底下被慢待了,崔氏就多了一份紧张。
松子挺挺脖子——明明是两个人,太太怎么好像看不见他?
“娘别怪他们,是太医说,我已经好了大半,现在下chuáng转转也使得。”杨岑无jīng打采,脸色难看,活像憋了许久没上厕所一样。
杨岑现在自觉已经好了,断了的骨头已经逐渐愈合,不需要整天固定着。但来看诊的大夫还是谆谆嘱咐,让不要自己下来。
事关他的身体,任是杨岑坚持,周围人也不敢冒险,屋子里跪了一地苦劝,杨岑才没立刻翻身耍上一套拳脚。
因此他现在行动还离不开四轮椅,只不过松子推着他,也能多逛些地方。
闷在院子里几个月,好不容易出去,若不是眼下有个卜真的事棘手,每天查得脑仁子疼,他还是挺惬意的。
之前都是崔氏去看他,如今还是杨岑头一次来请安,崔氏心里高兴,但看着杨岑和松子脸色都不好,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再细细打量一下,又不大像。
她放缓了神色,慢慢问道:“那我便放心了,伤好了是好事情,你怎么这般——太医还说了别的没有?”
杨岑摇头,垂头丧气说:“还不是爹上次让我查的事——”
崔氏不经意一样换了一个姿势坐着,低头去捧茶盅:“我跟大爷大奶奶说说话,你们都下去吧。”
等到正堂都空dàngdàng的,杨岑才又说话,一开口就是长吁短叹的,气恨恨地咬牙骂道:“这个贼人,后脑勺像多了一双眼珠子,早就跑得没了影子。”
他说的,就是府里千辛万苦要寻的卜真。
“你爹怎么说?”
杨岑的脸皱巴成一只苦瓜:“爹说,他最近要与那位老先生论学问,便把事情全权jiāo给我了。”
不仅如此,杨大老爷为了让杨岑接过此事,头一次和颜悦色,往杨岑身上堆了无数的高帽子。
“我儿聪慧,灵气所钟。”
“府里的人从小教你练武,算是你半个师傅,差遣起来要顺手得多。”
“我信你!”
崔氏一把年纪了,听了此话仍不耽误她跳起来:“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哪有这么当爹的?看我不揪了他的胡子打他回来!”
杨岑苦笑:“咱们府里头的人,只怕爹真的差遣不动。”
他说的人就是杨府养着的侍卫,其中的心腹各个不凡,过去全掌在老太爷手里。虽有人觉得杨岑年轻,但是更不屑做事软软绵绵的杨大老爷。
自老太爷忽然去世,杨岑也费了不少心来收束他们。
崔氏心里也知道,只得无奈坐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住的地方,认识的人都查过没有?”
阿窈忽然插嘴问:“他是什么时候来京的?有没有路引?”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上京要有路引,要是住店就要登记名姓,要是租房子便得签契,便是投身在庙里,还得有考试的凭证呢!顺着寻过去,总有些蛛丝马迹。
“他是前年来的京城,路引什么都是齐全的,找了房东,去查签的房契,一应凭证也都有。但是顺着查到他老家——他娘的!根本没有一个叫卜真的!”
后来他一琢磨,卜真,卜真,不就是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