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与她昨夜在那团血肉里拾回来的一模一样。

  “这位兄弟,等等。”后面的声音很轻,却好似惊雷一般。

  阿窈停住了脚步,却发现身后的人走向了在旁边闷头吃酒的一个仗剑书生。

  她随即加快脚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隐没在街头的蒙蒙细雨中。

  “客官要去哪里?”

  从小镇到扬州城附近的又一个渡口,每日渡船来来往往,运人运货,挤挤攘攘的。他家的船看上去陈旧不堪,而且空间狭小,少有人愿意雇,今天好容易来了两三个主顾,他倍加殷勤。

  病恹恹的年轻太太戴着帷帽,看不出形容,旁边的胖乎乎的仆妇扑了一脸的粉,白白嫩嫩,人高马大,却低垂着眼,面无表情,还有一个进船也不摘下斗笠的主家,一声也不吭。

  真是古怪的一家。

  “到三里渡口。”主家一个字也不làng费,说完就闭嘴。

  船夫碰了一鼻子灰,只能摸摸头,好吧,反正给钱就是,不聊就不聊吧。

  三里渡口因离扬州城只有二三里路而得名,是附近最繁忙的渡口,船没走两步就要停停,小船更是颠簸,阿窈眼见着杨岑似乎又不舒服了,便问:“还要多长时间?”

  本来没有一个人说话,船夫憋得狠了,听见阿窈问时,巴不得有人聊上两句:“客官再等等,这段水路运货的大船也多,走得人也多,最挤的时候比走路还慢。再往前,就有另一条小河,咱们从那儿过。”

  阿窈不解,多问了一句:“难道那条河上便没人了吗?”

  这正好搔到船夫的痒处,他颇为自得的说:“客人休要看我这船又小又破,其实这样的地方,比大船还好走哩!水深也过得,水浅也过得。”

  为了证明他所言不虚,一转到这条支流,他便如同耍把式一样,撑,点,摇,升帆转向,他就凭着自己手里的本事,在这急涌的水道里游刃有余。

  整条河面窄却深,水流甚急,左右都没有船只,便多了船夫施展的余地。只见这艘船时而滴溜溜在河中心转了一个圈,巧妙地避开了一个漩涡,时而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往旁边急拐,避开了一个时隐时现的暗礁。

  他这一连串动作,阿窈和陈大还好,本来就坐不惯船的杨岑只觉头晕脑旋,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趴在船舷上吐个痛快的时候,船家得意的声音传了过来。

  “客人!三里渡到了!”

  船最后扑腾了几下,船夫跳上案,系上缆绳,笑逐颜开:“我保证,现下跟咱们一块上大船的,还在半路堵着呢!”

  阿窈扶着杨岑小心翼翼跨上了码头,岸上便有一条大道,两侧商铺俨然,街上摩肩接踵,与城内无异。

  抬头看时,城门巍峨,上面的“扬州”两字古俊沧桑。

  第141章茶铺

  三月的扬州,如同一个正当芳年的美人,恰是一年中最鲜研秾丽的时候,城外有山花满坡,城内有烟柳一街,依旧是青的瓦,黛的墙,但来来往往的人尽皆衣饰一新,不绝于耳的叫卖声,路边,河上,桥畔,甚而小巷里,商店,摊铺,挑担子的,各色各样,让本来素雅的城里显出来花柳繁华的艳色。

  不过与每个城池一样的,是富者一方,贵者一方,贫者一方,思源寺就藏在破落的巷子之后,前后bī仄,挂着的牌匾歪歪斜斜,旁边还长出一丛翠绿欲滴的凤尾蕨,生生把白里带灰的墙映衬出几许凄凉。

  银钱有限,客栈酒楼虽多,也显眼,索性就在这小庙里投了宿。寥寥几个小僧收了钱,也不管他们踪迹如何,又有什么奇怪,便自顾打坐去了。

  陈大装了一路的哑巴,直到进了屋才能说话:“大爷奶奶稍坐,我这就去茶铺守着消息。”

  阿窈拦住他:“你在屋里,我去。”

  “那怎么行——”

  “我跟你一起!”

  陈大听了就要跳脚,杨岑跳不起来,一掀被子就要起身,让阿窈一伸手就按了下去。

  “你们听我说——”阿窈抬手止住他们的话头:“你们俩这个样子,出门惹人生疑,你忘了方才在城门口那几个盘问的衙役了吗?”

  陈大想起来负责盘查进城行人的兵丁疑惑的眼神,不由沉默了。

  要不是阿窈偷偷又塞了些钱,往来的路引做得bī真,面无人色的杨岑一副再耽误一会儿就喘不上来气的样子,他们哪里这么轻易就能过关。

  最让陈大郁郁的是,他确实是尽力了。

  毕竟,他从小学过怎么伪造信件印章,怎么一刀毙人性命,但从没学过怎么当个女装大佬。

  陈大垂头丧气道:“都是属下的错。”

  阿窈安慰他:“术业有专攻,眼下无人认得我,便是那帮人追了过来,也只能抓瞎。便是有什么风chuī草动,我也好脱身,这里毕竟是扬州城里,他们立身不正,也不敢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