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岑看出了她拦路的决心,眼珠一转,开始撒泼耍赖:“你去说与奶奶,要是她不过来,这饭我便不吃了。”
谁知丫头像是得了大赦,连忙把刚端出来的饭菜重又拢回jú花式样填漆攒盒里,手一提,道:“既如此,大爷清清肠胃也好。”说完草草道了礼,一阵风似的走了,只剩杨岑呆立在那里。
昨日还是竹簟罗扇送清凉,美人挽袖细细尝,今天就落得个单人孤影,凉茶空饭,杨岑后悔不迭。
早知道,就不为了贪图那点温存装病扮弱了。
这会儿生气了,连谢长亭也不在,都没人教他怎么哄!
待要不顾阿窈的军令,溜出门找人赔罪,却想起之前听人说过,哄媳妇第一要义便是顺,等到她折腾完了,气也出了,便能赏个脸好了。
但像这般又不见面,又没人传音,要怎么让阿窈知道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个省心五好病人的决心呢?
杨岑犯了难,翻来覆去在chuáng上烙煎饼。
这一夜没睡好的又何止杨岑,阿窈其实就在他左近处。
杨岑这孩子心思,阿窈也知道点,不过气了一阵子,过后想起来,倒又觉得好笑。
只是到底不能轻饶了他去,因此才想了这个法儿,好好晾他两天!
想来以杨岑的个性,憋不到半天,就得找上来了。劳动了这么长时间,落他两句甜言蜜语不过分吧。阿窈安心坐在此处,打算也受用一回。
谁知丫头去了两三回,总不见杨岑过来,送过去的好茶好饭也再没端出来过——杨岑这分明是安心享受起来了。
阿窈按捺下去的怒气慢慢又回升:你自己做的好事,就不打算认了不成?
这丫头刚伺候了阿窈几天,还摸不透她的脾气,可怜兮兮站在一边,生怕战火弥漫到自己身上。
阿窈心里一软,刚要安慰,就见跟在杨岑身边的小厮急匆匆来请她:“咱们老爷请大奶奶过去,有事商议呢!”
小厮满脸急色不似作假,阿窈唬了一跳,当真以为出了事,胡乱梳理一下头发就往正房走。
软纱帘后影影绰绰立着两个人,阿窈只当齐师傅已经到了,走得更急了些。
才掀了帘子,就见杨岑急步上前来,笑得一脸讨好:“阿窈......”
另一个人原是尤大,苦哈哈在那里,缩着脖子不出声。
阿窈气还没喘匀,见自己又上了当,伸手便想去拧杨岑的耳朵:“好呀你......”
“这大中午的,让老夫过来商议什么”齐泰朗笑着,从外面跨进来。
阿窈一惊,忙甩了手,垂着头退到杨岑后面,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脸上却现出薄红,趁着齐泰转身落座,她狠狠剜了杨岑一眼。
都怪他!害得自己在长辈面前失了分寸。
杨岑心略微定了一定,果然,有了师傅在场,阿窈决计不敢跟他生气。
齐泰眯了眯眼:“去请我的时候一个个急得火燎了毛似的,怎么等我来了,全都不说话了?”
杨岑抢着笑说:“我正与阿窈商量,这些日子吃得住的全是师傅在张罗,如今我能大好,全托赖师傅,也是当徒弟的该孝敬师傅的时候了。这府城没什么别的好东西,倒是前日得月楼里的席面还不错,因此我想着我们俩做东,请师傅吃酒看戏好好乐上一天。”
齐泰摸着胡子点头笑:“咱们师徒一场,不必客气...”
“可偏偏阿窈不许...”杨岑一副委屈的样子,丝毫不管阿窈暗地里对他横眉竖目使眼色。
“哦?”齐泰的神色颇有些意味深长:“这是为何?”
“阿窈说了,我们俩现下都没有生计,请客吃饭使得还不都是家里的钱?不如自己动手,做出一桌菜来,也不必要外人,热热闹闹一场岂不是好?”
“你们既如此说,那我就受用一日了,只是要劳累你媳妇了。”齐泰大笑。
“师傅说哪里话,这是我们小辈该做的。“阿窈忙道,回过头又是一记冷光。
话既然已经说出了口,自然要开始忙起来。齐泰武将出身,喜欢吃大肉,喝烈酒,但到底年纪大了,原来白老头给他把脉,特地说了要少油盐,所以阿窈的菜单拟得小心。
“这个红烧肉黜了,换一样。”阿窈手指摁着这一栏,又想了一会儿:“算了,师傅爱吃这个,我换个做法。”
肉专门挑了八分瘦带两分肥的,先连着肉皮在双耳小平锅上煎得huáng灿灿的,油脂都化到肉里,再将肉皮去了,浸了秋油绍酒,再加洋糖葱姜一起大火烧煮。(1)
“你看,这个柴火长得好不好?”杨岑蹲在灶边,给她递柴火:“保管烧得旺旺的。”
阿窈哼一声,把那根美貌的柴火扔进去,毕剥一阵响,火势顿时大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