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岑听了有道理,却又犹豫:“总不会惹她生气吧......”
他平素都是慡快的个性,要做什么便去做。要说什么也少有吞吐,这会儿却不知道怎么的,好似心里揣着一个玉瓶儿,就怕自己一个不jīng细,就给打了。
谢长亭却恨得拿扇子敲他:“你怕什么!你难道是要占人便宜,有个一两天的快活便罢了?你但凡有真心,不是要去诓人,哪有这么多心虚!”
杨岑听了,醍醐灌顶,哈哈大笑:“是了是了,今儿中午的饭我请了,你待要去哪家里吃,我来做东!”
他的话已经说出去了,两人不做夫妻,大约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就好像去了战场,兵也到了,粮草也到了,只要想着打赢的法儿就是,再瞻前顾后,媳妇都落到别人怀里了。
杨岑盘算的好,想想阿窈最喜欢什么,除了吃食便是些话本子。与谢长亭酒足饭饱作了别,一转弯到了东大街,找了一家书行,专挑最近时兴的话本儿出来,拿纸包了一厚摞子,自己拎着往那巷子里去了。
他刚敲了门,一壁想着要见着阿窈,说什么话,给什么东西,连先迈出去哪只腿都有了盘算。过了一会儿,只见门开了半扇,万婶探了头出来,看见是杨岑,还不及说话,就砰一声关了门,要不是他避得及,差点撞着杨岑的鼻子。
他生来没受过这样的冷落,说不气是假的,只是转而想想,多亏有万婶这么防范,他也不必担心其他人近水楼台先得月,因此调好心情,正要接着敲,忽然见门又开了。
这回万婶却换了一副笑脸,虽则是淡淡的,却也足够让杨岑欢喜。
“公子今天要来做什么?
“我给阿窈送点书......”杨岑话音还没落,就见万婶以不符合她年纪的敏锐速度,兜手就把书夺了来,笑道:“多谢这位爷,我jiāo与我家姑娘就是。”
说罢,门又关了,连多听杨岑说句话的功夫也不及。
杨岑站在门前傻了半天,心里失落落的。后来又一想,这事也急不得,横竖书已经送了,阿窈看到,下次再见也是。
他晚间出府一年也只得两三次,再多谢长亭也不敢帮他瞒了。白天江家烧卖又从不出摊,杨岑只得每天买些东西,出门当值的时候,顺路送上一些去。
齐王继位,朝堂里也清洗了一番。新皇并未难为后宫里那些孤儿寡母,除了做反的皇后一族,其余人等,只是远远丢与别宫里去了。先皇只有大皇子一个血脉,时不时惊厥一回,还不知能不能活过十岁。剩余的公主嫔妃们,也不撤了封号,只让各自过活。
此事里立有大功的人,自然封官加爵,风光无比。谢府复爵就不用说了,别的无处可赏,连谢长亭都落了一个伯爵位子。英国公的老太爷窝窝囊囊二十年,府里只剩了旧日的空架子,他知晓自己早已经是风烛残年,不知道哪天就归了西,自己儿子就是个不中用的,全家日后就看着杨岑这个孙子了。
他本想让杨岑入三大营做个千总,虽然地位低下,但是杨家掌管京军年岁不短,到时候历练一番,往上升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谁知皇上笑道:“杨家世代忠臣,难道朕这样小气,要让国公爷的孙子去做个小小的把总不成?”大笔一挥,直接让他进了五军都督府做了中军都督佥事,先食俸禄,进府学习,等到杨岑年纪大一点,再承实职。
英国公却苦笑。这要是开国之初,孙子接着这样的职位,他能笑醒,只为那一会儿,凡是都督府里,哪一个不是掌兵日久的能匠?天下军事,各府兵马调动,军官升职降职无一不掌握在都督手中。
但天下承平日久,哪个坐在皇位上的人甘心让军权落于他人之手?因此兵部与五军都督府相互牵制,慢慢连兵部也不如了。再加上,都督府里各个都督甚多,却都是承了祖荫而来的,从小生在锦绣堆里,别说上战场布兵列阵,就连武艺也不过就是花拳绣腿而已,里头拎出来能掌军事的又有几个?
他当初起意让杨岑从小兵做起,就是想让他好好历练,这会儿皇上赏的官职虽高,万一孙子起意跟那堆不成器的人混在一处,他以后还有什么指望?
什么官职爵位都是虚的,要想荣宠不衰,凭靠的都是自己的本事。经历了六七十年沉浮的杨老太爷再明白不过这个道理。
因此他便跟杨岑道:“你到都督府里,少跟那些混账小子滚到一起!多跟齐佥事这样的学学,别以为你现在挂着一个二品的职就比人家了不起!你这位置是靠着祖宗的恩德讨来的,人家的却是自己一枪一刀从尸体堆里拼出来的!要让我知道你不学上进,早点打死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