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窈见这一家子乱成一团,偏生男丁都出去做活了,便帮着结了药钱,多给了些打赏,千叮咛万嘱咐,请他莫要说出去。
那大夫自然也知道,便叹口气,把那钱推回去:“街坊邻居的,哪里能要这个钱。”
苏二婶一行说一行骂,不敢拍梅姐儿,只能拍旁边的桌子:“他要休就休,咱们家拼着闹个天翻地覆,也不能让你吃了亏。谁知道你怎么软,为了这一件事连命也不要了!我怎么偏生就生了你这么个糊涂闺女!”
苏大嫂见小姑子已经救了回来,心了定了一半,这才留意旁边帮忙的阿窈与江素素,眼见着婆婆这儿只能顾得上梅姐儿,只能自己挣扎起来,qiáng笑着把两人让到正屋里头,倒茶请坐下。
她经了这一件事,仍是惊魂动魄的,脸上还写着惊悸,只能qiáng笑着:“家里出了这一遭事,让大郎看笑话了。今天多亏了有江家兄弟去叫人,不然梅姐儿这可不就是......”
阿窈听见苏二婶骂了半天,心里也隐隐约约知道了什么事,只好含混道:“婶子平时待我最好,如同亲生儿子一般,人命关天的事,本来就是应当的,嫂子千万别客气。”
“江兄弟不知道,我家梅姐儿最是死心眼的人。偏生这人好就好在这一点,坏也就坏在这一点。”苏大嫂本来是不想说太多,但是阿窈依然亲眼见了这场风波,她只能说明白,再让江家守严口风,不然胡乱猜上半天,再出了别的流言,更是不得了。
原来昨天,梅姐儿一行哭一行回了娘家,家人再三追问,她才慢慢抽噎,说出了真相。
“我才多说了两句,婆婆就生了气,说娶媳妇为的是传宗接代,不会生儿子的媳妇要来gān什么!现在夫君又成了举人,想要什么好的没有?又不是要休了我,不过是娶个平妻,今天一个都容不下,以后夫君当了官,还怎么指望我当个贤良的官太太......”
“我呸!”苏二婶气得声音都在打颤:“杀千刀的贼婆娘!谁不会生儿子?哪个生不了儿子?!你过门还没三年呢!还纳个妾而已?亏她好意思说出口!哪家容得下这么尊贵的妾?黑了心肝的!!要不是你辛辛苦苦操持,他们连饭都吃不上呢!”
苏二叔黑着脸沉默了半晌,才问:“女婿怎么说?”
兰姐啜泣着道:“爹还不知道夫君的性子?婆母说的话他哪有不听的时候?他总说公公死得早,婆母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才把他拉扯大,别的不敢说,孝顺是一定要做得到的,婆婆要他纳妾,他又怎么会不答应?不过是拿些话来哄我罢了!”
这门亲事当初是苏二婶千挑万选的,梅姐儿模样好,性情温柔,家务活样样做得来,更是做得一手好针线,还上过两年学,知文识字的,一时来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苏二婶和兰姐偏偏取中了家贫的何家大郎。
既然不是为了钱,那就是因为品貌才行了,何青山也是个俊秀斯文的后生,第一次下场就中了童生,前程可期,只是家里为供他上学着实贫寒了些,苏二婶比来比去,实在喜欢何大郎的人才,想着多给女儿陪嫁些东西,又有梅姐儿的好手艺,过日子是不用愁的,既是这样,以后即便何家出息了,看何大郎的性子,也不至于嫌弃兰姐儿。
兰姐儿嫁过去第一年时,确实是和和睦睦,何青山脾性再平和不过,夫妻两个厮抬厮敬,举案齐眉,虽然婆婆刚硬严厉些,却也没有故意刁难她,然而又过了一年多,兰姐儿还不曾有孕,婆家就开始有怨言了,只是没想到会闹到这个地步。
本来苏二婶以为,不管怎么说,也不过是两家下闹上一些分歧,转头谈谈也就罢了,苏家气不忿,将女儿留下来,打算等何家大郎来了,就一齐跟他算总账,给女儿找回场子。
谁知道转天来,何家大郎没来,送来的却是一封休书,上面写了好几条:无子,妒忌,不敬婆母,擅回娘家,脾气骄纵,夜不归宿。
若是梅姐儿认了这封休书,那她名声就是彻底坏了!
梅姐儿自此便失了jīng神,她不怕婆母,却还对夫君抱着期待。但是这休书上的字迹,她认了三年,分明就是何大郎的。
这才一时想不开投了缳。
苏大婶说这话的时候,也是咬牙切齿,她自己还有一个闺女,姑姑名声坏了,侄女又能好到哪里去?更别提梅姐儿也是她看着出嫁,平时待她也是恭敬,但凡有心的人,谁能不伤心?
“当初梅姐儿刚嫁过去的时候,那何大郎连扫帚也没让她沾过,宠上了天,谁知这才几年?就成了这副光景!”苏大嫂想想自己当初的歆羡,更是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