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子本不想说,看崔氏想歪了,只得笑回:“太太放心,并没什么事。是大爷怕太太和奶奶吃多了酒,让我送些解酒丸来。”
崔氏放下心,笑道:“这孩子.....整天就会瞎操心!”
众人也都一哄笑了,七嘴八舌赞道:“三公子越发知事了。”
孙氏心烦意乱,旁边的通房小心翼翼叫她几声,孙氏便回头,冷着声正要说话,忽然看见这丫头畏畏缩缩的眼睛。
她猛地回头,阿窈也跟着众人笑,杏眼明媚,顾盼神飞。
孙氏呆坐在那里,好似被冰水浇透一般,冷得打起抖来。
第119章听戏
英国公府的西跨院有一个戏楼,名字气派,其实不过两层,对面也有一座听楼与它相对,看台就在这儿。
炭火烧得足足的,中间用棉帘子隔着,一边小姐太太,一边少爷公子,虽然同在一层,却泾渭分明。
越到冬天,人越是懒得出门,因此京里的戏班子比平时更忙,除了日常节庆和生日,还有想在家里听戏解闷的,没有加班,就都从外面定。
国公府定的这个班子在京里数一数二,既有会昆山腔的,也有jīng通秦腔,京腔,弋阳调的。崔氏提前了许多天才订到。
“雨顺风调万民好,庆丰年人人欢乐。似这般民安泰乐滔滔,在华胥世见了些人寿年丰,也不似清时妙......”(1)
这会儿上头的人在唱《天官赐福》,一露面,醉花荫刚开了嗓子,就引得人都喝彩。
“这是弘乐班里的头角,身段好,嗓子更妙,锣鼓管弦太热闹,倒显不出来了。若是让他不装扮,唱一首清曲,那才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哪!”
杨大老爷兴起——这才是懂行的,索性跟着他从中州韵聊到水磨调,打都打不住。
这样的好的戏,偏有两个人什么都不瞧,一个直勾勾地看着中间的隔帘,殊不知自己也被人紧紧盯着。
要是夏天,纱帘一放遮得住面容,却遮不住隐隐绰绰的颜色身影,这毡帘子半是为分隔,半是为了防风保暖,卫修快看穿个洞来也不知另一边有些什么人,只能听到有女眷细细碎碎的说笑声。
卫修垂下眼,半趴在桌子上,不知不觉又灌了一杯酒,酒意更添一层,意识朦胧,全身发飘,这种如同踩在云雾上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又把手伸向了酒壶。
“大爷,可不敢再喝了,大奶奶来之前再三jiāo代,不让吃醉了,您这样子回去,我们可怎么jiāo代呀!”旁边的小厮快要急哭了。
卫修醉眼看了一下小厮,并没说什么,随从刚松口气,就见卫修恍若未闻似的,抱着壶身对着杯口笨拙地倒进去。
“大爷,大爷,这还是在英国公府,国公爷的宴席上,您回家再喝也使得......”小厮顾不得礼仪,忙上去抢酒杯,动作还不敢太大,怕主人家看见自己主子失仪,心里着实是苦。
好在周围人注意力全在台上一出戏上,并没人注意他们这个边角处。
正在此时,毡帘那边传来一阵挪动桌椅的声音,并众人喧闹说笑声,而后渐渐远了,倒是下楼的楼梯处热闹起来,脚步声,聊天笑声,伴着木楼咯吱咯吱响,显是一群人都下了楼了。
忽有一个人叫:“阿窈,你怎么落到后头了......”
卫修一下子直起身来,再听时,又是一样的嘈杂喧哗,再也辨不清一个清晰的音色。
卫修凝神听了半日,一直到隔壁都静寂下来,那群听戏的人不知哪儿去了,才颓然把头埋在臂弯,一只手四处摸索,小厮早就把杯子拿得老远,卫修拿不着,也放弃了,伏在桌案上,酒意上涌,竟好似送来美梦。
梦里有个面黑的瘦弱书生,对他拱手而笑:“天长地远,再会有期,愿卫兄不做藩篱之燕,复高空,常怀鸿鹄之志。”
再一晃,又是个环佩叮当的美人,月下流光皎洁,映衬出十分丽色。
卫修一喜,伸手便要去拉,嘟嘟囔囔:“阿窈...阿窈....”
椅子腿在桌子上摩擦出难听的声音,打破了卫修梦中的沉寂,迷蒙中好像有熟悉的声音焦急地道:“大爷,快张嘴,喝些醒酒汤!”
卫修听不明白他再说什么,只看见梦中的美人好似受了惊一般,蹙起柳眉,让他不由心疼,口齿不清斥责:“闭....闭嘴....”
突然,他脸上一疼,虽不是很厉害,却也足够让他生气了,卫修正要开口训斥,刚一张开,就被咕噜噜噜倒进去一碗醒酒汤。
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刺激地卫修一激灵,有了短暂的清醒,定睛一看,是一张笑得扭曲的脸针对着他,话里能听到咬牙切齿的意味。
“卫兄...好点没有呀?”
卫修茫然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