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下下的眼睛却一起看齐了梅娘,虽说私底下都知道她来路不正,但是大爷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仿佛响亮地一巴掌,让梅娘又羞又气。
“我只在你家里歇了半晌,可什么都没做!”杨岑最恨自己酒量不足还要逞能,只是旁人不知他吃醉了酒时,身上软绵绵走不动,脑子里却清醒地很。梅娘只是奉了谢长亭的命,来扶他去歇息罢了!
谁不知道这世上最不能欠的就是风月债,这回好了,反赖到他身上去了!
梅娘心里一跳,她当日见杨岑喝得酩酊大醉,才赖到他头上。想着不过是个不成器的花花公子哥儿,哭一哭演演戏也就混得过去了。难道这姓杨的都醉成这般了,还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成?
梅娘可不信,她心里一转主意,就改了攻略,低声喃喃,一副酸楚难言的样子:“当初我本也是不愿意,可是大爷偏偏拉着我......”
她说到此处,红了眼圈,让旁观者足以脑补一百遍鸳鸯账里,佳人不愿,纨绔公子霸王硬上弓的好戏。
梅娘低叹道:“我自知身份低微,大爷若不愿认,我便带着越哥儿走,我们娘俩一块到yīn司里去,也断不会惹了大爷厌弃。”
她心如死灰演得太好,不仅丫鬟婆子一时疑惑唏嘘,怀疑是不是大爷犯了错怕挨打,才硬推出去给一个弱女子,连崔氏都要有些怀疑了——她这个儿子可从小就不甚老实,但一直还算有担当,难道这回事情闹大了,他便不管了?
杨岑实在不耐烦在这莫须有的恶心事情上纠缠太久,四下里看看,都是崔氏的心腹,多余的人早让有眼色的嬷嬷领走了。
“你既然说我qiáng了你,那你总该知道我背上有颗黑痣,是不是?”杨岑下了chuáng,负手站着,他个子又生得高,站在梅娘跟前很有压迫性。
杨岑发誓除了在学堂背书,自己这辈子从没如此正经过,想必颇有丈夫气概,却不知他头上缠着一圈白布,后面没系好,还飘着两条,看上去很是无辜滑稽。
梅娘忙接着他的话:“自然是......”半抬眼间触到杨岑黑湛湛的眼睛,嗖嗖嗖发she冷光,忽然一激灵,改口道:“自然不是,大爷身上从来没有黑痣。”
谁知崔氏却看着她的目光却变得审视严厉起来,杨岑半跷着腿坐在小方桌上,笑:“对不住,小爷身上还真有个黑痣。这么明显的东西你都看不见,还说咱们俩好过一场?”
梅娘咬着牙不承认,道:“原是我没注意。”
杨岑这回真恼了,他实在忍不得,直接喝道:“松子,过来。”
只见一阵哇哇大哭的声音传来,梅娘心里被这熟悉的哭声紧紧一拉,直起身勾着头往外看。一直不见踪影的松子抱着裹着红绫子被的越哥儿过来了。
“咱们两张嘴,谁也说不清,倒是这孩子还可做个现成的证据。”杨岑抱着手臂,歪头笑道。
“大爷!”梅娘脸上声音一起变了:“这可是你的亲骨肉!”
“哎?哎?还没做过试验,你可别让他乱认爹啊,”杨岑像是受了委屈一般:“你看,古人就说亲生父子,血能相融。”
“不如现在,咱们就试一试。要是真成了呢,自然是我的错,”杨岑笑嘻嘻的,一边说一边慢慢踱道多宝格的旁边,像是赏玩一般,一点点抽出墙上的宝剑。
这端的是把好剑,他仿佛随便看看一般,那明如秋水一般的剑身反she出梅娘惊恐的眼神,静寂的房里回dàng着杨岑悠悠的声音:“若不是呢?也不必送官了,这小子,我就帮你结果了,至于你,房里头藏着别的男人的荷包,我就是拿你祭了这剑——”刚落到这个字上,他手腕忽然一抖,反手一旋,那锋利的刀刃就直接贴上了梅娘的咽喉:“也不过分吧。”
在场的人,包括崔氏都几乎惊呆了,连夺剑都想不起来。
“不要——”这是梅娘惊吓到几乎破声的凄惨尖叫,她往后一坐,抖抖索索摇着头蹬着脚往后退。
“怎么样,我给了你一次机会,你要不要试一试?”杨岑松松握着剑摇摇晃晃,好像下一刻就会刺着梅娘一般,他的眼睛又看向襁褓里的越哥儿,仿佛在掂量着要不要一起结果了这孩子。
“是我对不起大爷!不!是杨公子!”梅娘没想到这个只会跟着谢长亭拼酒,走街串巷的杨岑,居然如此心狠手辣。这近在咫尺的刀锋让她彻底崩溃了,跪在地上不住磕头,鼻涕眼泪糊了满脸混着粉,颇为láng狈:“原是妾身糊涂脂油蒙了心,想贪着富贵,才过来的。”
杨岑dàngdàng悠悠拎着剑坐回了椅子,把腿往小矮凳上一放,手枕在脑后,说:“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