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窈听他的话声气不比以前,竟不像是生气,倒像是伤了心,知道这才糊弄不过去了,便老老实实跪下:“全是我的错,舅舅要打要骂,阿窈都甘愿。”
旁边的杨岑急了:“舅舅,这是全是我的错......”
“我自己家的事,杨公子就掺和了。”顾谈礼压根不想杨岑认作是自家人。
但不想是一回事,事实又是一回事,说到底,阿窈后半辈子都系在杨岑身上了,顾谈礼只呛了他一句,看看跪在地上的阿窈,重又头疼起来。
他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遇上这么缠人的外甥女!
想着小琪那里留的十来对护膝,顾谈礼这才稍有缓和,木已成舟,他也懒得追究下去,只是气哼哼道:“起来,如今你婆婆正金贵你,要是跪坏了,还不是我这个做舅舅的不是?”
阿窈机灵,虽不敢相信竟然就很简单的过了关,却忙站起来,又是倒水,又是给他掐肩捶背:“谁说的?明明全怪阿窈不懂事,气坏了舅舅。”
顾谈礼凉凉问道:“你们俩,到底是什么时候认得的?只瞒着我一个人?怪不得我几次三番让你嫁,你推三阻四的,原来是在等这个小子。”
阿窈张大了嘴巴:“阿舅,你怎么知道......”
她和杨岑的事,大约天知地知,神知鬼知,要说第三个人,也就只有万婶知道些端倪,可是她现下正在素素那里,顾谈礼怎么会遇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不猜这个,难道要信你让杨家下了蛊,或是杨大郎用皮相色诱了你么?”
顾谈礼轻蔑的眼色在杨岑身上转了一圈,半点不信,这样的皮相能让阿窈见一面就能死心塌地。
杨岑心里泪流满面,嘴上却不敢逞能。
眼下能把顾谈礼安抚下来,他就是让人叫丑八怪,也是心甘情愿。
“下蛊?色诱?”阿窈莫名其妙,这是从哪里说起?自己留给顾谈礼的信里,只说了自己对杨岑有情,因此才心甘情愿嫁过来冲喜。
“小琪除了给我这封信,还给我讲了好几个故事。”顾谈礼面上嘲讽的笑,让阿窈脸上挂不住了。
果然,小琪这张嘴,不该让她去做任何传话的事。
阿窈一边把她和杨岑的故事掐头去尾说给顾谈礼,一边后悔不及。
顾谈礼听完了,静默了一会,竟没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杨岑,神色复杂:“世上千种缘法,总有一件是你的,也是人力qiáng求不来的。好在过程虽然曲曲折折,百般掩饰,这结果总是好的。”
杨岑这时候才长舒一口气,心神一松,就不那么端着,他忖度着顾谈礼此刻正背对他,便朝阿窈挤眉弄眼,做个鬼脸,紧张尽去的模样。
不妨顾谈礼忽然一转身,让他逮了个正着。
杨岑一时僵在那里,生怕又惹了顾谈礼嫌弃。
顾谈礼却似没看到一般,只是朝他淡淡一点头:“年轻人,总是灵巧些才好。只是你得记着,阿窈愿意在你半死不活的时候嫁了,是她喜欢,若是把这份灵巧心思以后用到别人身上去,弄进来些莺莺燕燕,我保证接了阿窈回去。”
“无论嫁到谁家,她都是我顾谈礼的掌上明珠,我不管道理,不计名声,谁要待她不好,我让他全家都不好。”
直到这会儿,顾谈礼身上,剑客的飒然才显露出来,跟平时顾府里那个沉默寡言的怪人,又是两种风范。
杨岑几乎是一瞬间,对他肃然起敬。他也不再嬉皮笑脸,起不得身,却还是郑重拱一拱手:“阿舅放心,你的话便也是我的话,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妻子,谁也不能待她不好。”
顾谈礼听着他的豪言壮语,好似并无触动,只是点点头:“你不必说,做到就好。”
他回身对红了眼眶的阿窈说道:“你跟我出来,有些事,我需得跟你说说。”
顾谈礼一直走到游廊劲头才算站定,这里都是死角,外面是墙,站过去一览无余,看得清楚,不怕人偷听。
阿窈以为顾谈礼要说些宽心的话,却听顾谈礼像家中老婆婆一般,跟她说起来为媳之道。
“你今日嫁进去,虽是杨家欠了你,只是人心易变,尤其这婆媳之间,再亲也亲不过自家儿子,你千万别太出格,便是哄一哄她,也需做些表面功夫。”
“再一个,我见杨岑这小子颇有些孤拐性子,认准的人,认准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来。这倒也好,只要他心在你身上,再不会想拿起子书生一样,为了奉承母亲委屈了你。”
“你既然选中了这个人,就要好好经营这个家。切不要像在家时那样,想一出是一出。万一过不得时,就来找舅舅。”
阿窈在廊子前站了半晌,顾谈礼连翻页没吃,早已回了,她却还念着顾谈礼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