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这件事里,你真的十分妥当吗?”赵清窈神色淡淡,看也没看老先生赏下的东西。

  “昀儿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昀哥儿一心欢喜,却没得着一个好脸色,心内十分委屈。

  赵清窈不用看都知道他的表情,却没有安抚,反而正色问他:“学堂里闹事的是你亲弟弟,你身为长兄,为什么从头至尾不去管束?我不信你做不到。”

  一个王府就像一个小世界,昀哥儿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庶子,开始时候在学堂也受人欺负,后来连消带打,能合到一块的成了朋友,不能谈得来的也不敢招惹。

  “他不是我弟弟!”昀哥儿猛然抬高声音,将头高高昂起,一脸愤然。

  他想起几个月前的事。

  他生母早逝,父亲也不看重,府里只当没他这个人,也就是到了沈娘娘膝下,才算过了几天吃饱穿暖的日子。

  但那时,他少见父亲,只以为是他忙,他没工夫,他常年在外,孺慕之情不曾少了半分,。

  从他四岁起,景王就被派往了外地,名声风光,其实不过是个闲而又闲的官,只不许回京。

  他等了许久,才等到父亲回府的消息。

  他本是以为很快就能见到父亲了,却不料许多天都没有什么动静,仿佛他这个儿子不存于世似的,一日又一日,昀哥儿逐渐磨去了念想。

  秋天白日渐短,昀哥儿早早来到家学,正在温书,只听门口家学里老先生道:“景王爷,时哥儿就坐在昀哥儿后头吧,亲兄弟也能相互照管些。”

  昀哥听着景王爷两个字,一时猛地一震,待寻声看去,一个修长面白的男子正牵着个小孩儿站在那里,听到先生如此说,便漫不经心地望了过来,瞧到他时眼睛里有一瞬间的惊讶,昀哥儿十分欣喜,正要叫父亲,却见景王爷很快平复到了波澜不惊的样子,淡淡扫了他一眼,仍旧收了回去,此后再没瞧他。

  昀哥儿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嘴边,一时有些茫然,他浑浑噩噩看着先生过来让他挪到后头,接着他的座位被那个有些骄傲的孩子给占了,最后他的父亲弯腰嘱咐了那孩子几句,声音里带着宠溺和笑意,而后转头肃然对他说了一句:“你既为长兄,当顾好幼弟。”

  他眼光中的冷意将昀哥儿曾经温暖的梦冰冻成了极北的冬日,终此一生,昀哥儿再也没有忘记那个冷漠的背影。

  赵清窈却平静地道:“他是你弟弟,不管你怎么想,宗人府的族谱上写着你们的名字,你的父亲也是他的父亲,在府外头,在所有人眼里,你们都是皇家的子孙。现在,你还要说他和你没关系吗?”

  昀哥咬紧嘴唇,努力想要反驳却找不到任何理由,巨大的无力感袭上心头,让他的眼睛慢慢蒙上一层水雾。

  赵清窈看着倔qiáng地睁大眼睛却仍止不住泪的昀哥儿,心中一软,她忍着不去咳嗽,轻轻叹一口气,拉着他坐下,反而给他讲起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来。

  “前国子监祭酒何文竹大人家里有三位姑娘,两个是何夫人所出,很是端庄娴雅,又知文识字,闺阁聚会中名声向来不错,那二姑娘却是亲生的姨娘养大的,何夫人并没亏待,却也并不在意,只觉得举止能过得去就罢了,却没想到一次到别家宴会时,被人发现那二姑娘与一家的公子私会。二姑娘自此声名扫地,已经嫁出去的大姑娘在婆家备受质疑,儿子女儿都被婆母抱了去,说怕她何家的家教教坏了自己的孙子孙女,更小些的三姑娘在家里拖到十八才嫁了一个举子,久试不第,只能回老家做了塾师,三姑娘自小千娇万宠,却也得跟着去过请苦日子,饶是这样,那举子还对三姑娘颇有微词。”

  昀哥儿开始还不明白赵清窈为什么说这些,后来渐渐才渐渐品过味来,若有所思。赵清窈知道昀哥儿已有些明白了,又讲起了另外一桩故事:“若你觉得这只是内宅的事,和你不同,我便再说一桩眼前的事。当初我们赵家......”

  “娘,我知道错了,您不必再说了。”昀哥儿一时慌了,在他心中,这是她心中的痛楚,如今为了他,竟要母亲再翻出来,不觉自责不已,忙去阻止。

  赵清窈却淡然笑了:“傻孩子,这没什么说不得的。皇上给赵家定下了八条罪名,都不是空xué来风,收受贿赂,结jiāo藩王,意图谋反,谁能想着我那个远支的叔叔有这样的胆量,竟敢另寻一条藤呢?

  我父亲怕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一向看不上眼的堂弟会做出这等事情,而这条罪名在那时候足以让整个赵家倾覆。一念不慎,一时不察,再经有心人添些东西,最后就是这样的结局。本来只是降官,最后却落得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