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批人是集体被赶出来she杀的,一个绝路的山洞里头尸体一层叠着一层,洞口被树枝乱柴掩住,一把大火烧了个gān净,火刚起来的时候还有几个没死透,往外挣着爬了两步,让火活活烧成了焦尸。
阿窈在尤大带回来的册子上面找到了一个稍微熟悉的名字,huáng三,籍贯赵州,正是山路上歇脚时候碰见的憔悴妇人要寻的丈夫。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chūn闺梦里人。
阿窈松开手,那张纸仿佛化火的蝴蝶在手炉里一起一伏,上头“一切安好”四个字一会儿就化作了灰烬。
屋里一时陷入了难捱的沉寂。
“大爷!奶...奶”,丫鬟端了一盘芡实糕,亮堂的嗓门一进屋就让给吓了回去,她左右看看两人,有些忐忑:“厨房里头林大娘说了,先前本来吃食都是现成备好的,谁知老爷回来,说先给新来的常公子送过去,这才迟了,劳大爷先吃些糕点,一会儿晚饭就摆上了。”
“常公子,哪个常公子?”
“还有哪个?”杨岑嗤了一声,笑容嘲讽:“还不是山上让我打过一顿的?”
他拿起一块糕,狠狠咬了一口:“哪门子的爷——回头我去和师傅说道说道,总不能让这小子松松快快回了京!”
“就是那个什么王——”阿窈变了脸色,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这么个心肝肠肺烂透了顶上流脓的长虫,师傅为什么不杀了他?”
“回来回来回来!”杨岑不意她这么激动,忙丢下筷子去拦:“师傅一向稳妥,定然是有他的道理...”
阿窈甩了好几回,也挣脱不开,也急了:“有什么道理?律书上一条条,是不是道理?有罪该罚,是不是道理?谋反当斩,是不是道理?!杀人偿命,杀人偿命!是不是道理?是不是!!”
阿窈红着眼,慢慢哽咽起来:“若不是,若不是顾着道理,我....现在...我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他...捅他一百次一千次!把肉一点点剐下来,问他疼不疼!疼不疼!”
如果他知道疼,为什么能让利刃穿透别人的胸膛,为什么会砍下无辜之人的头颅,为什么会让尸骨成山,只是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
只要一想到晚上的圆月亮,阿窈就冷得打抖,她慢慢站立不住,慢慢缩成一团,缩到杨岑的怀里。
“我...和阿芳回去...她阿妈阿爸...就死在寨子里...整条街..整个村子...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
她止不住地抽泣,恨意在疯长:“他活不得太久!整个赵州都是他的仇人,他活不得太久!他连城都踏不出去!”
第170章jiāo换
常启洛真的没活过三日。
就在阿窈说出这话的第二天,他便死了。
消息传来的时候,阿窈正在费劲口舌劝阿芳回家。
阿窈为着常启洛对着杨岑发了一顿火,等到平静下来,看着杨岑只剩苦笑的脸上,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但又拉不下脸立刻软声赔礼,便悄悄去厨房给他做了一顿晚饭,权当是描补。
这一来一去,本就睡得迟,jī鸣五更,窗台前的草叶儿上还浸着露水,二门上的铜环就给人扣响了。
当时去接阿窈的人都见过阿芳,娇娇的小姑娘大早上来投奔,门人也不敢延迟,阿窈来不及梳妆,头发还散着,就见阿芳背着一个包袱,朝她盈盈拜下来,跳脱的性子不见了大半。
“阿窈姐姐,我这就走了。”
阿窈拿着梳子的手一抖,头上的乱发打了个小结,一挣一下疼得她倒吸口气。
阿芳不知从里衣解了个什么,嘴里还在絮絮说着:“你帮了我这么多,别的我也送不起,这个是我出生时候阿爹从山里寻出来的,上次出寨子饿得肚子疼我也没舍得卖,今天就给你了......”
阿窈看着qiáng塞进她手里的东西,原来是一块美玉,黑与白丝丝缕缕圆融jiāo缠,恰似水墨云雾,如真如幻,触手温润,想是在河里冲了许多年,倒是珍品。
阿窈哭笑不得,开了匣子给她穿上一条累丝银项链,仍旧给她戴回去,只当她又犯了小孩子脾气:“这是你阿爹给你的,你便留着做念想。”
阿芳拽下它,在手心摩挲了两下,仍旧递给阿窈,眼光一直跟着,动作却没有半点犹豫,她摇头道:“我这一回出去,要从安南转道上丰阳,然后坐马车去林港,一路上又长又远,万一跌了打了,那时才心疼呢!”
“你出去做什么?”
“我从小阿娘就给我说海上的故事,我想去看看!”
“你不怕熊瞎子?山大王?还有海贼?我可还记得上回救你出来的时候,你都快缩成一团了,这会都不怕了?”
阿芳信心十足,给她看挂在腰间的小花包:“白神医给我配了好多药,说遇见坏人就洒上,保管他活不过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