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岑风姿万千地靠在树边,借着夜色继续啃果子,看戏。
“想是这户人家屈指一算,这孩子上一回吃的就是我家的烧卖,这才找上门来——我只稀奇,他们怎么就认定了,那孩子这四天里没嘴馋,多吃了一点三餐正饭呢?李爷,这分明是有人要害我呀!既如此,我凭什么还要花银子去打点他们?”阿窈愁眉苦脸点着下巴,仿佛还在心疼自己不翼而飞的五两银子。
“他家也是普通百姓,哪有这个胆子来害你?不然若是告到衙门里头,诬告可是要反坐的,你也太小瞧了御史老爷!”李威依旧拿糊弄江素素的话来糊弄阿窈,他想过阿窈会有疑心,但她眼下刚从铺里头出来,怎么可能有时间找什么破绽?再没想过阿窈是有个帮手帮她查案的。
没想到知道真相的阿窈要铁了心和他撕破脸皮,李威再是记恨阿窈的无状,也还记挂着没到手的素素,只是平时都是他哄得别人团团转,头一次说话让一个小孩子牵着鼻子走,到底咽不下这口气,赶着大声呵斥:
“你要想知道是谁暗害了,我自会帮你去查。只是我好意忙前忙后给你出脱,你不该这么作弄我!也罢,谁让你从小没了父亲,那我就该替你姐姐好好管教管教你!”
“可是那户人家分明跟我说,他们不必去见御史老爷——毕竟,李爷只出了五百钱,让他们装装样子来吓唬吓唬我。”
此话不出,李威,江素素并旁边侍立的万婶,和正战战兢兢伺候杨岑吃果子的小琪都惊住了。
“住嘴!”这是颜色声音一起都变了,但还要qiáng装镇定的李威。
“你说什么?”这是浑身一震,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江素素。
“畜生!”这是之前将他当作好人,结果被响亮地打了一巴掌的万婶。
“李爷要是也委屈,我这就找了那户人家来对质?”这是淡定地看着李威进行垂死挣扎的阿窈,接着李威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一个黑色的东西从远处飞来,只听咚咚咚咚,哐当,稀里哗啦一阵响,盘子,拳头大的果子尽数砸在李威身上。
循着声音看源头,却是小琪,正叉着腰,两眼里头闪着愤怒的火苗。
“gān的好!”杨岑在暗色里继续拍巴掌。
从未受过这等奇耻大rǔ的李威被当头砸蒙了,等到几下巨响,额角上的剧痛让他的理智瞬间崩断,怒气像海làng一般迅速聚集席卷上来。
只是一瞬间的事,李威头上青筋毕露,双眼慢慢变红,手上摸到冰冷的刀鞘,还未及想,手已然循了心意,抽出刀便向阿窈砍去。
不过电光火石,正在闲得舔爪的杨岑只看到寒光一闪,一个腾挪就到了两人中间,挥起爪子就是一巴掌,当啷一声,那把刀被这力道一打,斜了一个弧度,落在地上,李威的胳膊被重重一击,顿时疼得冷汗直冒,动也动不得。
杨岑站在当中,怒火熊熊,尽数都朝李威身上烧过去,他低吼了一声,尖利的爪牙不安分地在地上划过,留下深深的印记,万分懊悔刚才没动作大一点,直接把这印子留到他身上,不对,脸上!
他之前一直都隐在暗处,远远看着就是黑乎乎白隐隐一团,李威的视线一直都在江家姐弟身上,谁想到竟然会有一个猛shòu,一只熊瞎子,突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跳出来了!
不是在关外的野山林子里头,而是在京城,在一个小院子里头,跳出来了!
李威几乎能看到它血红的舌头,炙热的气息就停在他脖子旁边,好像在思考要从哪里下口。他这一辈子,心眼子多得不能数,却从不曾有过这样直面猛shòu,生死就在一瞬间的时候,当时就怪叫一声,瘫软在地,不时蹬着腿往后退。
杨岑吓唬了他一会,知道自己不能杀了这个人,之前想着这人虽然坏透了肠子,好歹有点胆色,没想到竟然是个孬种,这么不经吓。只能索然无味漫步到树边,又卧了下来。
不得不说,阿窈和杨岑竟是高看了李威。
他设下这个局,正是为了江素素。自从在集市上瞥见素素,他就已经存了心思,要把这个难得一见的美人骗回家里。
比美人还难见的是什么?大约就是像江素素这样生得貌美,还对人没有防备之心的傻姑娘。
李威略施小计,就引得江素素对他有了好感,本来打算徐徐图之,一步一步把她引到井里。谁知道也不知旁人说了什么,本来一切计划得正好,江素素竟像吃了秤砣铁了心,再也不出门见他了。
李威没法子,gān脆筹划了这一件事,一来借这次事故,让他们看明白,没人依仗到底是什么下场,二来做个人情,让江素素心甘情愿上了他的道,三来还能顺手敲一笔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