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帛有时能动人心,有时却分文不值。”长公主轻叹,她眼下倒盼着阿窈是个贪取钱财之人,不然倒是为难。
论情理,阿窈救了她与崔氏,本该善待才是,但杨岑这伤却是因自家而起,崔氏还曾救了她半条性命,也由不得她偏了杨家。
崔氏沉默片刻,一字一句道:“只要她能嫁过来,便是赔上所有家财,挖了我一颗心去,我也全依她。”
崔氏现在相信了,若是她心志坚定,早早地定下来这个命中之人,杨岑绝不会遭此横祸。
这分明是极荒谬的事情,崔氏却丝毫不觉,她好像看着所有人,但所有人都不在她眼中,只有这一点执着,带着她本身的肃然,挺立着。
众人都不在开口。
面对一个一掷千金,几乎压上自己全部希望的赌徒,什么都没有办法消除她的狂热。
横竖她要折腾的,只是自己的儿子。
杨大老爷张了张嘴,面对妻子根本没打算与任何人商量,只是单纯告知的神情,还是静默了。
就像妻子说的,他二人年过半百,也只有这么一滴骨血。
所谓权势名利,也只在人活的时候有用,跟这半死不活的儿子,全无半点gān系。
一旦过了农忙,竹里村就安闲了许多,来往串门的人多了,八卦传得更开了。
阿窈自安定寺回来之后,人就奇奇怪怪的。刚开始几日太勤快些,整日在门口锄地,从早上一直到太阳落山,正午日头太毒,秀禾等人都不许阿窈出门晒着,怕给晒黑了,阿窈扒着门槛扯着帕子也要往外张望。再过得几天,又太懒了些,刚从chuáng上起来,就挨着竹榻歪着,也不动弹,前几天还宝贝一样的菜苗苗现在晒蔫吧了也不看了。
秀禾怕她闷着,给她放了几本书,隔了一两个时辰过来收拾,就见阿窈半歪着看着窗外的鸽子发呆,地上掉着的书,连封皮也不曾翻开过。
这可真是奇了,秀禾偷偷给小琪说:“姑娘以前也这么着?”
会不会是间接性情绪不稳定?
小琪茫茫然摇头:“姑娘以前做活计,三更睡觉五更起,从没说过累。”
秀禾猜不出来,怕是她约束太多了,乡间日子没意思,偏偏走还走不得,便嘱咐小琪:“你平时喜欢说故事,就出去听听,捡些有趣的,回来给姑娘讲讲。”
小琪眼一亮,就听秀禾又说:“那些鬼鬼怪怪,情情爱爱,家长里短的就别说了,没得脏了姑娘的耳朵。”
小琪的脸立刻一皱:除了狐仙报恩,东家长西家短,小姐书生的故事,还有什么好说的,难道还要让她去讲烈女传?自己都还没读过呢?
正在小琪苦思冥想创作题材的时候,隔着篱笆门就能看见有一列车队浩浩dàngdàng,出现在村口的大路上,看着走向,不像是路过,倒像是进村。
竹里村虽然临近京城,但多数都是普通农庄百姓,也没出过什么大官,连大官的田庄都没有,从来没见过马车队是要过来的。因此还隔着老远,就已经尽数出了门,一边张望一边jiāo头接耳,窃窃私语。
即便这样,等到那为首的真的进了村口,大家还是忍不住炸开了。
稀罕的不是马车,是马车进村来了,这是来找谁的呢?
再离近了看,前前后后跟着许多护卫,,其中四匹马拉着的马车最是jīng致,用的木头是上好的,雕花正jīng致,连窗口用的都是云影纱,又透气又好看。
小琪虽然也在顾家呆过,却更知道这马车的贵重。
她咬着帕子站在门口还在看热闹,却见这一行人就在她们家门口,缓缓停了下来。
第一个露面就是一个带着满套金镶玉山水楼阁人物群像头面的夫人,四十岁上下,全身收拾得一丝不苟。
小琪认了半天,只觉得眼熟,等那个妇人一说话,才想起来。
“小琪姑娘,我来拜访你家小姐。”
旁边的丫鬟刚要送上来拜帖,却被崔氏阻止了,她拿过来,亲手递给小琪。
小琪不识字,只知道这拜帖是挺好看的。她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终于想起来,瞪大了眼睛:“你是安定寺的崔大娘......”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丫鬟?
同样职业同样年纪,但是专业素质甩了小琪一条街的崔氏大丫头看不下去了,她正要开口,就见里面早就出来了另一个丫鬟,走起路来,敛眉低首,谦和又不少风范,立刻知道,这才是他们家的大丫头。
她便撇了不顶用的小琪,直接转向秀禾,行了一礼:“我家太太前来拜会贵府小姐。”
秀禾从小琪手上接过拜帖,正要瞪她一眼,不妨扫过这上面一行字,手不自觉晃了一下。
上面的名讳写着:“英国公府夫人杨崔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