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煊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来这里待着,看书也好,发呆也罢,这就像是他心中最后的一块净土,光是站在这里就觉得心情难得舒畅。因此在挑选寝宫时,他没有任何思考就搬来了这里。
跟其他皇子不一样,叶煊对吃穿住行没什么要求,他打通了两间耳室,就在文渊殿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五年多。
文渊殿内伺候的人并不多,加上泰安满打满算也才五个人,一个是半瞎行动不便的老嬷嬷,一个是负责洒扫的哑女,其他两个就是打杂的,平时就gāngān守夜的活儿,连进内殿的资格都没有。
泰安是他舅舅送进来的心腹,比他大一些,也是教他习武的人,身份虽然走了內侍监,但很多东西都不能深查,叶煊自己又喜欢安静,所以平常殿内都没什么人走动。
今日却有些不一样,他还没到门口,就敏锐的听到里面压低的说话声。
“青蓝,你快将东西收拾好,等会殿下就要回来了。”这是老嬷嬷的声音,嘶哑难听的很。
青蓝则是那个哑女,她并不是天生不会说话,而是被灌了药。泰安是从井里把人捞起来的,当时整个人都有些痴傻,身上还有一些伤,连手臂骨头都是错位对的,半夜发热差点就死了。
也不只是毒/药伤了脑子,还是水泡久了,这人救起来后不仅哑了,耳朵也不好使,反应更是迟钝。
陈嬷嬷连喊了她几遍,才得到她咿咿呀呀的应和。
“仔细着些。”陈嬷嬷告诫了一句,扭头又不满的对另外两人道,“你们两个手脚麻利一些,可别摔坏了东西,也别留下什么痕迹,要趁殿下回来前,把这里都清理好。”
“明白吗?”她提高了点声音,语气有些严厉。
“是。”两道声音一前一后的响起。
叶煊皱起眉。
陈嬷嬷是他母妃带进宫的,小时候一直照顾他,对他的性格很了解,而且平时青蓝一个人就足够将殿内收拾好了,按理说她不会让其他人进来才对。
泰安悄无声息的扒着门缝往里瞧了瞧,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表情遍了变,连呼吸都重了一些。
“主子。”他小声喊了一声,挡在门前似乎不想让他进去。
叶煊脸色一变。
他猛地推开门,果然就看到满室的láng藉。
门口的置物架倒在地上,上面的花瓶四碎在地,一树四季海棠被踩了一脚焉巴巴的躺在浅浅的水痕上。
“……”叶煊原本因为红珊瑚扇坠变好的心情瞬间宕到谷底,十分恶劣。
他几乎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将这里变成了这样。
自从他搬出宸娇殿——也就是洛华宫主殿之后,他十天半个月的才会去拜见他母妃一次,而每次去总会被这么闹一番,闹到文渊殿来是第二次,时间隔得太久,他差点都忘了。
那是三年前,新一轮的秀女进宫,储秀宫热闹了好一阵,已经和谢家大郎定了亲事的伯阳郡主开赏花宴,众皇子皇女都受邀在列,叶煊自然也是去了的。
晚上回宫太晚,他母妃直接让人烧了他一箱书籍,陈嬷嬷拦都拦不住。
他母妃说,“你不要争,什么都不要争,父皇才会来看我们,才会喜欢我们。”
然而事实上,那天他的父皇,梁国的陛下,他翻了新秀女的牌子,并且在十个月后又给皇族添了一位公主。
帝王薄幸,他母亲始终参不透,为了挽回那微薄的爱,把自己折磨的不像人样,也把他折腾的够呛。
叶煊第一次对他母亲露出了他潜藏了许久的冷漠,或许是那一下给予良妃带来了深远长久的心里伤害,如此三年,良妃再闹也没有来过文渊殿。
仅仅三年。
叶煊脸色yīn沉下来,攥在袖子里的手几乎要将那截棉麻布料撕碎。
泰安当即就察觉到他情绪不稳定,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
门口的动静将其他人的目光吸引过去,陈嬷嬷微怔,似乎是没想到他会回来的这么早,却动作很快的跪了下去,顺便拉了一把呆愣的小哑女。
“殿、殿下!”
殿里被陈嬷嬷支使的到处转的小太监惊呼了一声,脚软的“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两个人头抵着地,眼观鼻鼻观心,瑟瑟发抖一句话都不敢吭。
虽然这位七殿下没什么幺蛾子,平时接触的不多,远远看着也像是脾气温和好欺负的样子,但主子就是主子,一个发怒就能随意让他们脑袋搬家。
更何况他们先前才见识过素来温柔的良妃发怒的样子,保不齐这位七殿下也是一样的。
两人都有些怕,屏气凝神的跪在那里,不过一会就汗湿了衣服。
“我母妃来过了?”叶煊的声音却很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