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这事看的分明,裴太师也早早就知道了,儿子辈们在朝中沉浮多年根深蒂固没法子动,但孙辈则都被他送出了京中,如今也只剩一下纨绔子裴六了。
“行吧,你不去,我也懒得去,那chūn秋宴几天几夜就是作诗比武,无甚意思,还不如看几场戏呢。”
叶煊立刻放下茶盏下逐客令,“裴六郎慢走,本王就不送了。”
然后起身拍了拍衣摆,在裴晟瞪圆不可思议的视线里,就这么把他丢在了原地,重新回了书房。
裴晟:“……”
“李泰安你老实告诉我,你家主子是不是跟谢玉舒有猫腻?!”
泰安:“我不知……”
“你怎会不知?”裴晟恨恨的道,“你小时候就有这个倾向,还编了个破花环骗我跟你拜天地,小小年纪就油腔滑调,还玩不告而别,骗我说你来找娘亲的,我后来问封将军,他说你娘亲早就亡故了,你过几年就会去上香的,你骗我!”
泰安抿着唇,无措的看着裴晟突然红了的眼眶,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解释。
裴晟吸了吸鼻子,突然嗤笑了一声,“七年前你没有解释,只说你不会再不告而别,等我知道的时候,你们已经出城了,我骑着马怎么追也追不上,还翻下了山坡,差点就死在那里……”
“……”泰安沉默的用拇指摩擦了下刀柄,哑声道歉,“抱歉,我……”
“李泰安,理由我已经不想听了。”
泰安看着他把自己之前给他的糖葫芦拿出来一个个放到桌面上,起身往外走,想要跟出去,又踌躇了一下。
裴晟脚步顿了顿,突然问了一句,“你见到你娘亲了吗?”
“……没有。”泰安沉默着,缓慢憋出一句话,“因为她有了别的孩子,不要我了,所以我只有那个衣冠冢了。”
裴晟“哦”了一声,转过身看了他半天,咋舌了一下,问他,“今年上香了吗?”
泰安愣愣的摇头:“没。”
“那走吧,给你娘亲扫墓上香。”裴晟看他还愣愣的站在那,一插腰恶声恶气的道,“赶紧给小爷我过来!磨磨唧唧的烦死人了!混账狗东西!”
……
越贵妃在普陀寺举办chūn秋宴的这几天,谢玉舒每每批奏章都批到深夜,叶煊下了碗面当作夜宵端过来,就见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脸上还沾着零嘴碎屑,眼圈下一片淡淡的青黑。
叶煊将他抱到chuáng上,刚盖好被子,谢玉舒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含混的喊了一句,“殿下……?”
“是子煊,玉舒又喊错了。”
叶煊摸了摸他的脸颊,谢玉舒在他手心蹭了蹭,迟缓的改口,“嗯,子煊……”
“好好睡一觉吧。”叶煊指尖轻轻的滑过谢玉舒眼尾的红痣,谢玉舒有些痒的缩了缩脖子,彻底睡了过去。
叶煊走出谢玉舒的院子,又走远了一些,确定不会吵到谢玉舒,才低说了句,“出来。”
泰安鬼魅一般的出现,“huáng维仁。”
huáng维仁在小厅等了有一会儿了,见到叶煊进来,没有寒暄,只说了一句,“陛下召王爷入宫商议正事。”
“哦?深夜急召,不知是什么正事?”叶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
huáng维仁看着他堆着脸笑起来,“什么正事,萧王殿下不是清楚的很吗?封将军三十万大军兵临京都,其中更有十万伪装的戎军混杂在内,是或不是?”
“又或者,不该叫封将军,应该叫冯子健冯将军才是吧。”
……
夜色寂静,蝉鸣却不止。
叶煊跟着huáng维仁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乾元宫,能很明显的感觉到看似沉寂实则怪异的气氛,但叶煊没有察觉到杀意,周围没有暗卫。
叶煊不动声色的握住袖里剑,就见huáng维仁左拐右拐带着他进入了内殿,领着他进去,赵安站立在一边,贤妃正拿着一方帕子坐在chuáng榻边给皇帝擦手背,chuáng榻有些凌乱。
叶煊眉头一敛,大步流星走过去,一把掀开chuáng帐往里看去,就见皇帝瞪着双眼死不瞑目的躺在那里,眼神已经溃散了。
“他已经死了。”贤妃将皇帝的手放下,这才露出手上几道见血的抓痕,她却笑得温柔,理着衣袖缓缓说,“他挣扎起来抓的我好疼。”
“不知道妹妹死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疼。”
她喃喃自语道,“我当初就不该明知是个地狱还答应她替嫁,到最后连死了都要顶着别人的名讳,也是我辜负她,终究没能止住国家的颓败,jiāo到了一个无用人的手里,徒给他人做嫁衣。”
叶煊豁然看向她,眉头挑起,曾经怎么也想不通的谜底在这一刻全然揭开。
他笑了一声,肯定的道:“原来你才是渤海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