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母拽着两千块钱凶凶的说道:“谁让你想着那些账了?这是你现在该想的事吗?嘉颖,我,你的亲戚,我跟你保证没有一个人会来问你家里要钱,拿着钱,给我去学校交学费。”
她再次想把钱塞进嘉颖手中,嘉颖又退后了两步,眼含泪水拒绝道:“我不要,干妈!我求您不要再给我塞钱了,我欠您的够多了。我家里的债,没有人比我更应该去想了,爸爸身体这样,妈妈也身体不好,除了我,我家没有人可以背负这笔债了。”
……
“叔叔,叔叔…不要,我求您别这样!”
厕所外传来项昀的声音,将项母和嘉颖的谈话打断了。两人跑出来一看,宋父正激动的发着疯,扯着自己手背上的吊针。
嘉颖急忙上前制止:“爸,不要,别这样,求您别这样!”
厕所门口引来了许多人的旁观,宋父扯掉了针头,满心哀怒之气,将三脚架摔在了地上,抖动的手,环绕着项昀、项母和嘉颖指了一遍,他痛哭着说:“你们,你们说我住院只花几千块钱的,为什么会变成五万了?我的命值五万吗?那么贵的医药费,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救?”
宋母和项父扒开了围观的人挤了进来,宋母激动不已的安抚着他:“你别激动,别难受,你的心脏承受不了的!”
宋父悲痛的将宋母推开,又朝她挤眉弄眼的呼和着:“你走开,你骗了我,你说住院不贵的,现在,欠下了那么多债,害的嘉颖不想去上学,她熬了两年半,两年的寒暑假工,两年半的种种付出,她马上就可以高考上大学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这个废物拖累女儿?为什么?”宋父慢慢的往地上坐了下去,抱头痛哭着。
嘉颖哭成了个泪人,她不顾一切,跪在宋父身旁抱着他的头,哭着说:“爸爸,我求您别这样,您没有拖累我,这不是您的错,您别伤心好吗?你才刚刚好,一定不能过度伤心了。”
宋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得像个孩子,项昀偷偷的把医生喊来了,宋父的手插针那地还在往外冒血,项昀很是担心他会出什么问题。
在医生的安抚下,宋父回到了病房,厕所外的热闹也散去了。
宋父心里难受,难受到几乎要一命呜呼了。尽管他痛心着,内心依旧有一种强烈的使命:我不能再倒下,倒下了,我就彻底输了。
他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着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医生给他重新插好了针头,安抚道:“大哥,你的病,往后可不能这么激动,和劳累了,你保持得好,一直活下去没有问题的,你若糟蹋自己的身体,我不是唬你,你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的。”
项父项母把医生送走了,病房里恢复了宁静,大家一声不吭的,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缓解这紧张的气氛。
宋父躺着,眼泪直流。
嘉颖看着自己父亲那懊悔的脸颊痛苦不堪。她走到了项父项母跟前,跟两人鞠了个躬:“干爸,项昀哥,请带干妈回去吧。干妈,我爸爸出院了,我就来找您。”
项母知道现在不是谈嘉颖退学的事的时候,她也无力改变现状,只能给嘉颖一点时间来安抚好宋父。
好不容易救活的人,若是再犯一次心梗,一切费用就打水漂了。
项母含泪离开了,项父和项昀也离开了。
嘉颖对宋母说:“妈,你去送送他们吧。”
终于把宋母也支开了,嘉颖能敞开心扉对宋父倾诉自己心中的话语了。
她搬了条凳子坐在宋父头边,还没开口,就先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她握着宋父的手,深情地说:“爸爸,你还记得吗?我七岁的时候,你在市里做工回家,看到我搭着凳子做饭,把一碗菜汤打翻了倒在了身上,那次从诊所里买药回来,你抱着我说,爸爸会一辈子陪着你,再也不会离开我去那么远的地方了,您还说,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日子过苦一点没有关系。爸,其实我现在就是这么想的!爸爸,五万块救您的命,一点都不贵,我只想您活着,如果没有了您,我上了大学又怎么样呢?没有了您,我的家就不完整了,以后过年,只剩下我和妈妈,妹妹三个人,我不可想象,没了您的家会是什么样子,可能那都不是家了。辍学,是我的命,从您病倒开始,我就认命了。虽然我上不了大学了,但我并没有放弃自己的人生,我也不相信,我不上大学就养不活咱们一家人。以后,我会努力的去工作,我挣了钱就寄给您和妈妈,我不要您再去种菜卖菜,我只要你和妈妈好好的活着,陪着我一直走下去,只要您和妈妈在,我的生命才有意义,我才有努力奋斗的目标。爸爸,您答应我,不要再自责,愧疚,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好吗?”
宋父依旧盯着天花板,心里在很认真的听着嘉颖说话。他转动眼珠,凝视着嘉颖,道:“你都做好决定了吗?”
“是,谁也劝不了!劝也改变不了结果。”嘉颖斩钉截铁的说道。
宋父的泪,一再从眼角流出:“嘉颖,不上大学,你未来的路会走的很坎坷的。”
嘉颖含泪一笑:“我这十多年,还不够坎坷吗?我都习惯了,坎坷怕什么?爸,我不怕未来路途艰险,也不惧怕面对一切磨难,唯独令我害怕的是失去您和妈妈。”
宋父懂得了嘉颖的心,这个纯孝的女儿,她天性就依赖着父母的爱,不畏穷苦,无惧艰辛,只要有熟悉的父母在,她就有来处,有归处,有一个家让她惦记,让她有所寄托。
他知道自己无能改变这种结果,坦然接受,坦然面对嘉颖辍学一事,再鼓励她勇敢的面对未来一切困苦,才是对她最大的帮助。
那些愧疚,那些因为自己的原因而造成嘉颖辍学的痛苦,和一切关心嘉颖的人心中所有的谴责,宋父一个人承担,搁置在心中就好。
他拍了拍嘉颖的手背,勉强笑着说:“爸爸拖累你是事实,我挽救不了你的学业,也是事实,说来说去,就是爸爸无能。嘉颖,爸爸不给你添堵了,我答应你,我不会再自责和愧疚了,你不用再跟爸妈交代什么了。你干妈很关心你,你得给她一个交代呀!”
“我会的,爸!”
病房外,只剩下宋母捂着嘴,泣不成声……
她的愧疚和自责,一点都不比宋父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