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急诊室的门开了,有人走出来,方麒年第一时间上前询问,从言谈中得知,那应该是车队经理。
对方大概四十多的年纪,穿着一身深蓝色西服,头发不知是被汗还是雨水沾湿了大半,胡乱地贴在脑门上。
已经恢复意识,医生诊断应该只是轻微脑震dàng……但还需要留院观察……”说话间,他掏出一叠手帕,不住擦拭额头。
我们可以进去看看他吗?”方麒年问。
可以,但最好一个一个进。”
话音未落,我已经去推急诊室的门。
急诊室内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还有各种仪器声。
一名瘦高的外国男人站在商牧枭的病chuáng旁,用熟练的中文与医生低声坐着jiāo流,看到我后,暂且停止对话走过来。
你好,我是卡特,车队队医。你是商的恋人吧?他和我提起过你。”
我点点头,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商牧枭脸上,再也移不开。
他额头上贴着一块纱布,脸色非常苍白,不知是不是很不舒服,眼睛闭着,眉头皱得很紧。
他看起来很难受。”
卡特也看过去,道:脑震dàng是这样的,这几天他可能会经常性的头痛、头晕,甚至恶心呕吐,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可能是听到我的声音,商牧枭迷迷糊糊睁开眼,抬了抬手指,好像要够什么东西。
不好意思。”我匆匆与卡特打了声招呼,越过他去到病chuáng旁,一把握住了商牧枭的手。
也是到这会儿我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可以这样冷。
他微微睁着眼,也不知有没有看清我,很快又闭上,用很轻的声音叫我的名字。
我见他口唇开合着,忙凑近了去听他在说什么。
……你别哭。”
我错愕片刻,在他chuáng边缓缓坐下。只是短暂的清醒,他很快又昏睡过去。握住他的手牢牢抵在自己额上,我的心头忽然涌出巨大的懊悔。
我为什么不能自私一点呢?
我不应该让他退学的,我不应该让他追寻这样危险的梦想……我就应该时时刻刻看着他,将他绑在自己的身边。他在我身边也会很快乐,最重要的是他能活着。
我简直不敢想以后他的每场比赛自己是否都要这样担惊受怕。
我不能再失去他了,我已经无法再承受一次这样的事情。
我一直守在商牧枭chuáng边,握着他的手,直到方麒年进来叫我去外头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吻了吻商牧枭的手背,我用另一只手替他掖紧了被子,这才悄然起身离开急救室。
方麒年买了两盒盒饭,我简单扒了几口,看了眼时间,发现灰姑娘的魔法”又要消失了。
我与方麒年商量着,让他先在这里替我看一下,等我回去给商牧枭拿些换洗衣物,顺便把外骨骼放回去充电,算上来回车程,晚上十点多再来换他。
方麒年道:他今晚估计不会醒了,你要不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来换我。”
不用了。”我婉拒了他的好意,今晚我应该是睡不着的。”
他看着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好吧,但你路上小心。”
外头的雨还在下,我开得慢,回到家都要八点多。
迅速带蛋huáng下去遛了一圈,再上楼拿好商牧枭的衣物,换好轮椅,我便再次朝医院出发。
快到时,接到方麒年电话,说商禄来了,给商牧枭安排了单人病房,要我直接到住院楼来,他在楼下等我。
这里!”方麒年站在病院楼的遮雨檐下,见了我,远远就朝我挥手示意。
等我到了檐下,他主动将我怀里的袋子拿到自己手上,脸上颇有些不好意思。
我自作主张通知了商先生,你不会怪我吧?”
商禄怎么说也是商牧枭的爹,儿子出了事,做爹的来看看也是人之常情,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他知道了都不来,那才真是枉为人父。
不会。他还在吗?”
在。”方麒年在前头领着路,我从小没有父母,不知道正常父母和孩子都是什么样的,只以为电视里演的父母慈爱,小孩听话,便是这世间的常态。但后来我进了商家,发现现实和我想的差了好多。”
父母原来可以不慈爱,小孩也可以不听话。”按下电梯,方麒年长叹口气道,但我还是很羡慕,羡慕他们有那样的血缘至亲。我也好想有个亲人,哪怕只知道和我吵架。”
世人总是觊觎自己没有的,厌恶自己拥有的。如果他真的拥有了个只知道和自己吵架的亲人,他会比谁都要厌恶这段关系,迫不及待想要逃离,就像商牧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