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刚刚到了酉初三刻,乾清宫正殿便挤满了人,侍读们都被牵进了旁的宫殿,厢房和上书房里也是坐了几家幕臣。
礼吉带着二位兄长先去斋宫请了父王的安,威夷王见他这样规矩,就让前头领路。威夷王看着身侧垂首一位脚下踉跄了两步,便是一个皱眉。
“连走路的规矩也没了吗?”
威夷王声音低沉只小声一句,没要要让旁人听见的意思。
易家二爷撑着头晃了晃,抬脸露出几道红痕,又赶紧低头道:“儿子怕有些水土不服,身子沉得很,望父王见谅。”
“你这伤?”易家大爷拧着眉,用胳膊挡了挡身子道。
“哥哥别问了,是我自个跌的。”易家二爷一摆手,脚下却更是一软,被易家大爷一把扶住。
“让你别去,你偏不听为兄的,她现在到底还是皇后,等尘埃落定再去清算也不迟,你如今这也是白去一回。”易家大爷转头对威夷王道:“父王,儿子也觉着胸闷气短,脾胃失和,大抵是这吃了不好的东西,二弟不是有意失礼的。”
“为父不管你们怎样,一会进了殿,都需仔细,不要丢了易家脸面。”威夷王神情依旧威严不可近视。
“儿子们自知轻重。”易家大爷与二爷互相搀了,谨谨答道。
乾清宫内,皇帝早坐在殿中,身边只围着李和跟好些小内侍,他们腰上别了短棍,警惕地看着四周吵吵闹闹如热锅蚂蚁的大臣。
“在下那老母年逾八十了,也不知道在哪个宫里关着,你叫这做儿子的怎么办啊。”一个大臣急得直跺脚,含着泪又不敢大声说话。
“兄台所言正是。前段时日不过是唤了贱内入宫给太后侍疾,这节骨眼的,在宫门口听得信,宫里密令高堂入宫,这是要bī死我等在这了。”边上的人也摇头叹气道。
“死亦何惧,只这贼人欲以高堂为诱bī吾等变节,司马昭之心,可恨可恨!”
众臣心乱如麻,窃窃私语,高声哀叹,留得皇帝一人高高而坐,一言不发。
李和也是急得冷汗直流,对彼薪低声道:“皇上,您可要稳住大人们啊,瞧着大人们可是慌了,若一会顺势bī迫皇上该如何是好啊?”
“你不知道,亡国之时,死得只有烈君与节臣,若不想牵连旁人,怎么选,其实众人心中已有答案,朕又何必替他们做主。”彼薪冷冷扫过诸人,眼神收了回来。
“皇上,您这什么话,还远不到那个时候。咱们兵马胜过那威夷王数倍,唉,奴才说句越身份的话,真不知,您为何要如此,与之一战又怎么样了,迟早能灭gān净的。”李和摇头苦叹。
彼薪也不恼,苦笑一声道:“朕的性命是性命,贵人们的性命是性命,百姓兵将的性命就不是是性命了?朕又不是毫无钳制任人宰割,只是朕既然能替他们抗了这危局,总比让他们用血肉之躯面对这无妄之灾要好。”
“奴才不懂这些,只知道这世上的人加起来也没您半根汗毛金贵,把您这样架在火上烤,做奴才的对不起先皇后的重托啊。”李和说着泪都落了下来,赶紧一抹脸,退到后面去。
“熠王,威夷王启禀觐见。”
门口领兵之人皆是礼吉换来的亲信,如此一呼,还未等皇帝传召,威夷王众人已经进了大殿。
“老臣见过陛下。”威夷王持剑入内。
“老王爷来了,赐座。”皇帝一摆手
“大胆老贼,居心叵测,仗剑入宫,意欲何为?陛下恩重,尔等贼子却欲bī宫犯上,天下之人皆愿生啖其肉!若服罪认诛,尚且还有全尸!”
角落里一督察院御史见威夷王等人进殿,还不等旁人说话,跳起身来破口大骂。
“乱臣贼子,霸占斋宫,早有犯上不臣之心,有何面目面对列祖列宗?换作旁人早羞愤而死了,竟还敢于朝堂之上吠出声来,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几个言官都从角落里蹦了出来,刚刚群臣焦急之时都默默缩在后面不说一字徒费口舌,此时各位重臣闭了嘴不敢发声了,都一股脑地都冲了出来,激烈言辞。
威夷王面色范青,冷眼斜视,那言官们却也不惧,眼里都冒出火来。
“老王爷,御史们一贯是这做派,就是朕也没少挨训谏,您不会和这些读书清流之辈为难吧?”皇帝对威夷王笑了笑道。
威夷王一拱手,便道:“老臣曾在南方见过许多这样的读书人,自以为清流道义,不过是沽名钓誉,想以口舌之快惹人眼目从而遮掩自己的无能,最后还不是拿命来换这言辞犀利?”然后又是略转身对言官们道:“大人们如今身居几品,又有何政绩?”
“吾等上谏帝王,下监诸臣,世间之道,礼法不可废,诸位同僚虽非显赫权贵,却都是忠义之士,又岂是官位政绩可以欺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