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彼薪道:“何意?”

  流复道:“温仁憨直最见不得贪腐,可自古拨发赈灾粮草被克扣三四成是惯例的,臣弟虽然也不忿,到底先控制住灾情才是最要紧的,那些官员再腐败到底是一方势力对当地事宜最熟悉,先让他们把事态控制住再秋后算账,现在断断不可本末倒置。”

  彼薪嘴唇微动却没说出口,便道:“你确实有见地。”

  流复摔下树枝道:“到底是什么人趁水患牟利不顾百姓死活,若让我查出来,必然......”流复默默咬紧牙关,彼薪握住流复的手腕道:“国事要紧,但你也不必过于动气,莫冲动。”

  流复道:“我出身帝王家锦衣玉食,却从未忘过自己的责任。”

  彼薪道:“你还说过要一直一直......”

  流复微微低头道:“哥哥,上次的事真的是我不好,我不该说尊重不尊重的话,只是我觉得我也应该分担一些你的担子。”

  彼薪拍拍他肩膀道:“兄弟间有什么,朕从未放在心上。”二人避开对方眼神,看向远处的锦鲤池,还有些莲蓬藏在荷叶间,彼薪笑道:“复儿,等你回来留的残荷听雨声如何?”流复颔首不答。彼薪也不再说话,二人凌风而望。

  不几日朝野间又流传出些流言蜚语,威夷王世子临危受封钦差去治理huáng河水患五州之地是威夷王百里加急递的折子推荐的,人人知道封疆大吏置喙朝政是大忌,可架不住朝廷里的是自己嫡亲儿子,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威夷王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为世子博政绩。

  有宫里的消息说陛下早定了玄亲王去治理水患,前头该敲打铺垫都做好了只等玄亲王去捡个现成的,现在成了易家的功劳了。

  流复对这次水患十分关心,做了许多功课,也制定了很多方略。人瞧着玄亲王亲自送了半车文案进的世子府,世子再亲自送他出府,众人都道真是一时瑜亮无限风光。

  更有说他二人才是真世间知己自打相遇后政见相合,在众人面前对对方赞赏有加,加之二人才貌俱佳,渐渐有双壁的美誉。

  天子脚下之人不知疾苦烦忧,任由外头怎么天灾人祸,自个儿最要享乐一时便一时,纸醉金迷惯了,守了一年的国丧许多有些门路的勾栏戏园子都想着悄悄找些活计,而这城中有钱有势的公子哥也耐不住寂寞,带些名伶娈童悄悄聚乐也是成了规矩,总好过狎jì,官府人捉到了家里也好打发,只说是自家的小厮义子之类的陪爷喝酒的,拿了银子的官府也不会计较。

  可这事说来也不算什么,心知肚明的,没人会当回事,却不想江南才子时申也卷进这风流韵事竟激起千层làng来。

  说起来这事也是巧合的很,本是南北方的举子们因科考的事闹了些争执,京兆府尹请了几位带头的举子去官府调解,北方几个举子拿了诽谤北方人粗鄙的诗说是时申和南方举子带的头,几个气不过的去驿馆讨说法,南方举子自然不认,本来两地的人就不合,你一句虚伪他一句粗鄙双方差点动了手。

  府尹见此事不大但若是没处理好,其中一些将来登科入仕影响就大了,于是官府想请时申来把事情调解清楚也就好了。谁知府衙里的官差在一家客栈里找到醉酒的时申,结果官差才进门便有个衣衫不整的小子吓的想跑,官差也不知是什么人,怕他万一是什么贼人,就带着他和半睡半醒的时申一起去了府衙。

  刚进了府衙那小子哭天抹泪说时申老爷找的他,赏赐也是时老爷给的,自己不是贼人就是个戏子,实在没饭吃了,悄悄做点皮肉生意,大呼冤枉。

  时申半梦半醒也根本不搭理旁人问话,只偶尔唱两句戏词又晕晕乎乎躺在一边。北方的举子早看他不惯了,加上他们认定了时申恃才而骄那些贬损自己的诗必然是他带头写的,于是加上国丧狎伶,科举期间醉酒有rǔ功名一定要朝廷严惩,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

  流复闻旨入宫,也无异样,彼薪与他说起礼吉huáng河治水颇有成效,流复只说礼吉也是有能的,许多策略也是他去了当地按照实时定的,只要百姓能安稳下来,他没去也不遗憾了。彼薪并不评价,只说,好便是了。

  彼薪漫不经心道:“你听见外头时申事了?”

  流复笑道:“不出所料罢了。他若无事臣弟才奇怪呢。他是皇兄想扶持的杆子,好好敲打朝里家族们的,如今出事也正好瞧瞧都是什么牛鬼蛇神要冒头呢。”

  彼薪轻轻抚摸着流复刚刚捧过的茶碗道:“莫不要朕给他处理这样的事?随他去。”

  流复眼神略瞥便赶紧收回道:“皇兄是对他寄予厚望的,臣弟与他接触过,他虽有些放dàng不羁却是待何人都很随和的,便是对端茶送水下人也会道谢的。他曾抨击过朝政弊病,但也未曾rǔ骂过何人。想那诗不会是他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