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只是清冷惯了,所以看事才通透,陛下身在其中才会烦恼。”
“什么烦恼?”
礼吉只是笑出一个浅浅的梨涡,然后转过头不答话。
彼薪道:“锦帆啊锦帆,你为何可以如此从容不迫,从未见你为何事为何人烦恼过。”
“时常自省,问心无愧而已。”
“这些与从容平和又有何gān系?”
“遵从本心,尊重自己,旁人的事也会由他自己解决,我不会多问多管,如果世上的人都能管好自己,人间便是净土。”
“可若是你母亲弟弟困顿你也不管吗?”
“自然会管,但不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插手,而是尊重他们的意愿去扶持。”
彼薪道:“遵从本心自可豁达。”
礼吉道:“便是此意。”
彼薪不说话,他心中对礼吉更加敬佩几分,几句话竟受益匪浅。他是易家嫡子,如若他说的都是真话,他便不是一个野心勃勃之辈,反倒是皎皎君子,楚累遗风;若这都是他装出来的假话,彼薪自觉手腕能力不是他的对手。彼薪想到此处就又有些忌惮,突然觉得可怜不过帝王家,连真心实意敬佩欣赏一人都不可,反倒要提防小心。
彼薪也知礼吉是钦佩自己少年帝王有所作为,这次才说出这番话来,如若换做旁人,以礼吉那样的性子,他断断不会说这些。
想他二人若生在平民百姓家,虽不会多亲昵,但内心都是互相钦佩对方的,未免不是一场贤人才子的佳话。
第52章义钦差他乡斩官迷容巾故里追卿
腊月在即,京城一片银装素裹。一骑绝尘,奏折快马加鞭进京。一封极简单的奏折震惊朝野。
“骄矜自傲,骄矜自傲。”
“哎,荒唐,糊涂,年少莽撞。”
“自开国以来,没有的事。”
……
大臣聚集在九卿阁内,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玄亲王沂州赈灾斩杀布政使司督粮道,扣押参政,参议数人。左布政使上奏请罪,右布政使司心悸发作告假不出。
彼薪在乾清宫踱步,思忖着对策去面对群臣。流复做出如此惊人之举,先斩后奏,他不知该怎样平息朝中流言。
彼薪知道流复此次赈灾不易,地方官员豪qiáng暗通款曲,想着法儿的克扣百姓地租,转头又伸手向朝廷要银子。因为利益纠葛,地方势力如铜墙铁壁一样,流复想调查清灾情真相,再把赈灾事宜办到实处是难上加难。
彼薪暗暗宣来礼吉孙磐晋等人到殿内商议,彼薪问众人对策看法。
孙磐晋道:“此事老臣已经查的仔细,督粮道是受上命指派征收粮饷。玄亲王查出此中贪腐实据,更有欺压百姓,bī死佃户的丑事。玄亲王派人去责问经过,督粮道下头人竟灭了那佃户剩下老小五口,火烧草屋,来个死无对证。玄亲王于是亲自去问督粮道,那官说,只知上命,不知亲贵。玄亲王便说,你既只上命赈灾恤民,你却阳奉yīn违,残害无辜,看来不杀你不可警天下。于是王爷当场拔剑斩了那官,并扣押一gān涉事人等。”
“其实此事玄亲王虽然莽撞,但到底是为民请命。”
“可这样鲁莽,让皇上怎样向朝中jiāo代,赈灾事宜又该如何如期善了?”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发表言论。
“锦帆有何见地?”彼薪问道。
“二爷此番是有他的道理的,当地弊病已久,不破不立。他刚到沂州大概就已经发现其中端倪,到现在才忽然发作,必然是已经安排好后续之事。臣治过水患,知道地方上有地方上的规矩,二爷性子瞧不惯这些,大抵是假意迎合,再在暗中调查,重新调度人手,只等一个时机爆发杀他们个措手不及,然后再把自己的人安排上去,重新布置赈灾事宜。”礼吉细细分析道。
“可据老臣所知,赈灾粮饷路遇山崩损失大半,粮饷本就不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此时再问罪地方官员,他们若是消极怠政,于处理灾情本身不利。老臣以为玄亲王虽然思虑奇巧,但还是略有欠缺。恐怕陛下要仔细思量如何批此事。”孙磐晋回道。
“朕信他,便全力支持他,等他回京自然会有解释。一会只说是朕的旨意,赈灾事宜全权jiāo由玄亲王处置,灾情结束前,此事不必再议。”彼薪皱眉一挥袍袖道。
十几日后,流复奏折入京,赈灾事宜终于安排妥当,各项政策落实下去,减免佃户赋税,赈灾粮饷都分发到百姓手中,还在各城各县设置了直隶的告问处,但凡受到官吏豪qiáng欺压的百姓都可来告问。
说起赈灾钱粮来源,流复先招安了想要截粮的山贼,许了他们入伍参军,最要紧的是给了他们父母妻儿良民身份,后辈可参加科举,本人只要在军中立功的也可分田产房屋。山贼入伙无非是杀人越货走投无路,如果能有个良民身份不必刀头舔血,自然也就愿意被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