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和上前几步喊了句:“是什么人?”
那女子回头一看,见两位身着锦袍的少年气度不凡。一位典则俊雅,风度翩翩,只一双桃花秀目便令人神驰天外。另一位玉树临风,昳丽不压清朗,那真是笑语未起,竟是杏眼先闻。
女子忙行了个大礼,垂首仔细拘着道:“奴婢警芳轩六品侍读柳绾昭金陵人氏,不知二位尊驾......”
原来真是警芳轩的女官。
只见这女子花容昭昭,柳腰款款,身袭淡紫色碎花石榴裙,耳中戴琥珀珠,腕上隐隐显出雨花石手串,那云鬓上只用水色绸带扎了,簪了朵樱花。最别出心裁的是那樱花竟是红白相间的开着,重瓣相压,白与红相合而不相融,与这chūn景静美合宜。
李和得知是有品级的女官,而侍读又大多是名门之后,便客气许多按礼数唱道:“这位是启夏宫大皇子,另一位是彻秋阁二皇子。”
那绾昭起身又行一礼道:“奴婢见过二位殿下,二位殿下万福金安。”
流复执着竹蜻蜓欣赏那字道:“京城chūn尘甚重,不及江南丽水婉约,柳姑娘自然思乡情切。”
绾昭低眉道:“奴婢惊扰两位殿下,还望恕罪。”
彼薪对流复道:“昨日惜chūn一诗劝人珍惜眼前,我读来伤chūn之情顿解。却不想这作诗之人却乡愁难抒,看来人人都有不如意的时候。”
流复抬眼望向彼薪一愣,转眼收神,只对绾昭说:“你这喜好倒有趣,放竹蜻蜓可是你家乡的风俗?”
绾昭垂首未抬:“二皇子谬赞,只是奴婢们闲时解闷的玩意儿,哪有什么讲究。”
彼薪抬手用袖子遮了嘴对流复小声道:“都是闲着玩耍,偏你总爱胡闹。”
流复面色不改,小声回过去:“那也是哥哥先打得样。”
流复防着彼薪要闹他,忙对绾昭笑道:“今儿扰了柳姑娘,勿怪。”
彼薪刚有兴致,却想起有外人在,便把那心性藏了个gān净。
绾昭行礼言道:“二位殿下抬举了。”
二人正欲走,彼薪又问道:“不知金陵吴国公柳江明是你何人?”绾昭道:“回大皇子的话,正是宗伯。”又道:“家父金陵户部侍郎柳江晓。”
金陵原是都城之一,所以也照京中礼制编有六部,只是金陵不是皇城,虽是同样的官位,但无权无势,当官的大多是仕途不得志之人。彼薪和流复在绾昭的致礼声中离去。
警芳轩中众女子巧笑倩兮,正当妙龄的少女散发着灼灼的芳华气息。宫中向来有从王公贵族,重臣豪门中挑选适龄的公子,小姐入宫陪皇子,公主读书的规矩。
虽说侍读在宫中品级不高,但众臣们却个个趋之若鹜,特别是世家子弟视此位为珍宝。因为与皇族jiāo往好处极多,公子们凭着与皇子甚至太子的关系在往后仕途中平步青云;而小姐们就很可能被指给皇子王爷甚至留在宫中为嫔为妃,再不济也能有门好婚事。
可绾昭心中却一直压着重担。柳家世代公爵,不想当年柳江明严正,言辞主张得罪圣上,一家被迁回金陵。柳江明便再不问世事,只每日钻研学问。柳家虽保住爵位但仕途不比往昔,即便家族中几个大人才学卓著依旧是无处施展。
七八年前宫中为年仅五岁的皇后所生嫡亲的庆阳公主选侍读,柳家靠世家传统才博得个入宫的机会,而吴国公一脉中并无适龄女子,只得退而求其次让柳江晓的嫡女柳绾昭入宫,临行前绾昭依稀记得族里长辈送行的画面。
吴国公夫人,也就是绾昭的伯母拉着她的手叮嘱了许多话,临了不住老泪纵横,绾昭懵懵懂懂记不得她说了哪些话,只记得一句:“柳家只得靠你了。”那话压的绾昭多年喘不过气来,也为这句话多年在宫中谨小慎微,多多隐忍。
离家这些年秦淮河畔的红灯青砖在梦中渐渐模糊。她即使在宫中也曾偷偷向往着年少时“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的小小惊喜;盛年时盼着“云中谁寄锦书来?”的华芳悸动;老来可以“醉里吴音相媚好”的安和平易,只愿岁月静好,别无他求。
可如今宫门似海,规矩与束缚拧折了所有追求美与梦的权利,她只得悄悄放些写了诗句的竹蜻蜓当作寄托,遥遥回忆,入宫那年还不到七岁。
绾昭想着家中之事,心里沉甸甸的,眉黛紧锁,望着警芳轩外的花草出神。
忽闻得外头奴才高喊:“淑妃娘娘驾到。”众人忙止住说笑,行礼道了声:“淑妃娘娘万福金安。”
淑妃着嫣红色百鸟穿牡丹纹折花缎子,头上插了红宝石镀金石榴百子簪,周围配各种宝石珠子制成的鬓钿,簪的绢花也是金线、银线密织了几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