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人苦笑道:“一样的人?臣妇与姐姐都不是一样的人,何况他?”
流复不语,宜人又道:“不是臣妇僭越,当年与姐姐同结金兰,虽说姐姐进宫早,但总没什么分别。可如今光景不同了,后辈里一个是御前近侍,一个是边疆小卒,有什么可比?位分更不必说,本是应当的,太后也只与姐姐说话。”流复又安慰几句,二人不好久言,便只得分别。
流复出了帘门,眉头微锁,直出了慈宁宫才与杜聘道:“妈妈是巾帼豪杰,怎么竟妄自菲薄起来?”
杜聘有些愤然,只说:“还不是宫里人势利。宁妃娘娘只多送恭人一串楠木珠,其余礼都和咱奶奶的一样。还有姣贵人也都只送了自己个儿打的缨络,没什么分别。但其他人的礼就轻重之别就大了,真真可恶。”
流复知道宫中拜高踩低,自己虽有皇兄器重,到底自己出生在那,朝中又无外戚可依,谁又和谁一样?
流复眼前有些迷蒙,恍了恍神道:“萱晋恭人的位□□份在那,这也寻常。你让府里把礼再添一倍,让妈妈不要多想。”
杜聘道:“奶奶的心思主子是知道的,让咱哥儿回来就好了。”流复微微颔首,便止住话头。
流复行至馥芬亭,远瞧见有妃嫔仪仗,便立于一旁让路回避。只瞧见麽麽扶着位穿着紫羔小毛的女子,淡扫蛾眉,形容娴静。二人远远站着,互行礼,却都站住无言。
绾昭却先开口:“许久未见王爷,愈发稳重了。”
流复只道:“这算是宁嫂嫂夸赞了。”
绾昭松开麽麽,径自进来亭子,扶着栏杆望见草木新枝,花骨朵紧紧抱成团,一丛丛的倒也有些颜色。
流复也独自进了亭,绾昭只望着栏外道:“王爷喜欢鲤鱼,这里没有,可惜了。”
流复淡淡道:“鲤鱼有水才是鲤鱼,若是这里有才是真可惜。”
绾昭面色微动,抬眼道:“本宫正要去请太后安,问宜人康健。想王爷已请过安了。”流复答是,神色冷峻,只看着绾昭,眼神中带着不同寻常的意味。
流复轻声却又清晰的吐出几个字:“你是昭儿还是宁妃?”
绾昭内心一个猛颤,一个荒唐的念头闪过脑海,恍惚间脸色有些绯红,转眼间冷汗就从手心里攥出。
绾昭qiáng打镇定,道:“王爷,何意?”
流复似安慰自己道:“或许不打紧。”他不再绕弯子,直言道:“纯妃之死到底与你有多少关系?”
绾昭听此竟松了口气,又像是泄了气,她内心苦笑,笑自己荒唐糊涂,对永远得不到的东西居然还报有可鄙的幻想。但好在对方只说旁的事,若他真说了某句话,她不敢想自己能否承受的住,或许她会就此抛弃所有理智。
绾昭已恢复原有的娴静端庄,回道:“她自己的意思,本宫只是成全她,本想小惩大戒,不想皇上不给机会。”流复面色有些古怪,绾昭只觉不对,才听流复道出那晚之事。
敏琚那晚扮作宫人在娟梨协助下混进乾清宫大门,但才进了第一重殿门就叫守夜的奴才捉住。彼薪习惯早早睡了,流复一时并无困意就在殿中踱步,奴才送上人来,敏琚神色惨白慌张,瞳孔放大,嗓音嘶哑,见了流复只知叩首求饶。
流复以为又是她糊涂莽撞,也不打算回彼薪让他烦扰,就找了两个小太监悄悄送她回去,只当什么也没发生。谁知半夜小太监回禀纯妃突然发狂,气力极大,甩开两个太监冲进御花园里不见了。
两人奉命不许走漏风声,只得悄悄找了几圈,不见人影,只好到流复处请罪。流复想敏琚心性也没在意,就没把事情弄大。谁知第二天敏琚溺毙,流复只得向彼薪和盘托出。彼薪怕流复自责,也怕皇家后宫的清誉有损,借带又打压太后势力,于是草草了事。可流复心结难疏,暗查其中经过,矛头直指绾昭。
绾昭忽觉事情蹊跷,她原本确实想让敏琚冲撞彼薪,好让她正真被彼薪厌弃。敏琚溺毙,她也以为是彼薪下了狠手一了百了,万没想到,从头至尾都与彼薪无gān。
绾昭看着眼前的人,她竟不假思索,不保留一字一言,全说了个gān净。她突然觉得自己很蠢,自己和家族如孱弱的婴儿bào露在俊逸的男子面前,而她不知道这个人在将来会不会成为断送她一切的审判者。但她还是没绷住。
流复苦笑望着栏外,许久才回过头看着绾昭诚挚的目光,道:“后宫残斗我经历的比你多,你叫我怎么信你?。"
绾昭坦然,也不顾及礼数,道:“我只说我的,你大可不信。”
流复又冷冷道:“那淑妃的事你不可狡辩了。”绾昭竟不吃惊,道:“那些散瘀药粉根本不足以让人小产。我确实有害人之心,但却是白担虚名。”她莞尔道:“我曾日日自责,为无辜的性命也为皇上。我对皇上有愧有责,但也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