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桑手脚冰凉,哆哆嗦嗦转身,用尽全力拍门:“魏大人!魏大人!开门!”
门外毫无动静。仿佛一瞬,世界便只剩下了这间封闭的房。冷风丝丝缕缕灌入披风,就好像有什么正站在她身后,对着她后颈chuī气。宋云桑不敢回头,抓住门板扯了扯,忽然便红了眼眶。
她知道裴孤锦为何会这么快同意让她跟着了,也明白在院中时,曾元良为何会诧异看她了。裴孤锦正巧得知了这上吊者的死讯,要来查看,而她又纠缠着要跟着他。于是,他特意令人将她关来这屋中,想让她知难而退。
——他这是赶她走呢。
宋云桑身体剧烈颤抖。她自小被呵护着长大,就连杀只虫子都不用自己动手,将她和个死人关在一起,她害怕……非常怕。可她不能逃。她逃了,裴孤锦这条路便也断了。
想要救爹爹的信念就如火种,在宋云桑心中燃起了一簇小小火苗,不够明亮,不够温暖,却足以让她支撑住自己,不瘫坐在地上。宋云桑将头贴上门板,喘气混乱,却是不再砸门,也不再出声呼喊。
时间似乎过了很长,宋云桑的身体渐渐停了颤抖。她对着那门板唤道:“裴大人。裴孤锦……你在吗?”
是裴大人裴孤锦,而不是那魏兴。她等了等,依旧没有动静。宋云桑吸了吸鼻子,怀疑裴孤锦先去审问院中仆役了,这样的话,她得在这和这死人待上一两个时辰。她松开门板退后一步,刻意不去看那挂在房梁上的尸体,打算找个地方坐下。可吱呀一声,门却被人推开了。
裴孤锦立在门外,面无表情看她。宋云桑与他对望。裴孤锦一扯嘴角:“宋小姐看上去不大好,是被吓着了吗?”
宋云桑摇了摇头,发现自己动作都有些僵。裴孤锦仰头,绕着那具尸体看了一圈,语带嘲讽:“宋小姐不必逞qiáng。若是吃不消,还是回家歇着吧。”他压低了声:“都说冤死者有执念,会在这世上滞留不去。若是这位缠上了宋小姐,裴某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宋云桑眼睫颤动,却是行到裴孤锦身旁:“大人百邪不侵,我跟紧你便行。”
裴孤锦声音转冷,一声嗤笑:“你当我是门神吗,百邪不侵?”
宋云桑微仰起脸:“大人会保护我的。”
她说这话时,神色并不谄媚,亦不殷切,只有一种分外简单的纯粹柔软。裴孤锦看着,脸色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可真是惯会拿捏他的。即便他重生归来,也是一样。可她也真是丝毫未变。明明看上去柔弱又顺从,却敏感,执拗,倔qiáng……生着副怎么捂也捂不热的铁石心肠。
第七章
裴孤锦转开脸,yīn沉喝道:“魏兴曾元良!过来检查!”
回廊转角处,魏兴和曾元良行了出来。两人将吊着的尸体取下,裴孤锦也再不管宋云桑,在房中四下查看。宋云桑犹豫片刻,站去了角落。她的确说了要跟紧裴孤锦,但若是打扰了他办案……她觉得裴孤锦会将她一脚踢开。
死者是惠妃宫中一名公公,昨天向主事太监告了假,出外办事一晚。他本该今早回宫,却被下人发现吊死在了房中。宋云桑将三人的零星片语拼凑出了这个大概,又忆起裴孤锦所言,今早圣上让他彻查太子与惠妃私通之事,猜测这太监之死,定是与太子私通案有关。
既然是案件,那这公公……难道并不是自杀?这是惠妃宫中的人,有人却将他灭口,是不是说明惠妃被人陷害了?那和惠妃私通的太子,是不是也是被栽赃?
这想法一出,宋云桑jīng神一振。太子若能重新掌权,定会尽力营救爹爹,huáng思妍处境也不会那般艰难。她的视线期冀追随裴孤锦,希望他能还太子一个清白。可几人将整座宅子都翻了个遍,却并没有发现线索。
裴孤锦召来仆役,开始问话。仆役给出的信息繁多而杂乱,宋云桑在旁听着,试图从中分辨有用线索,却终是头脑混乱放弃了。裴孤锦大多时候闭目听着,偶尔插几句话。宋云桑偷偷看他,十分意外这人也有耐心沉稳的时候,只是相识近一年,这种耐心沉稳都不曾给她。
她以为自己偷看的隐蔽,却不料裴孤锦还是有所感。男人忽然睁眼偏头,与她视线撞上。被抓个正着,宋云桑急急低头,再不敢乱看。
一个时辰后,仆役审讯完毕。曾元良朝裴孤锦道:“下人们昨夜都没听到什么异常声响,难道此人真是自杀身亡?”
裴孤锦却道:“他昨夜特意出宫,为得就是买那玉雕。宫中负责人事的蔡公公爱好玉雕,他十之八九是想找蔡公公活动下,往后调去个好去处。”他食指敲了敲桌子:“试问,一个一心为前途奔波的人,又怎会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