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嫂却知道不好,耍起泼来。她将茶具一搁,就开始哭天抢地:“作孽哦!我七年前的玩笑,你现下还记得!嫂嫂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就不记嫂嫂一点好,只记得嫂嫂给你端过一杯洗茶水!我不活了哦——”
她嚎得大声,一边偷偷看裴孤锦,就赌他有官职在身,不可能和哥哥家的女眷计较。裴孤锦没给反应,他身旁那仙女般的宋小姐却柔柔开口道:“三嫂不要哭了,裴大人也没说要和你计较啊。”
三嫂哭声顿住,有点不敢确定看那姑娘。宋小姐便笑了笑:“裴大人也只是说说曾经在家里的趣事罢了。三嫂哭得这般难看,倒像是裴大人欺负了你一般。”
三嫂再看向裴孤锦,便见男人脸色和缓了下来,果然不似要发怒的。那宋小姐便好言对裴孤锦道:“大人,三嫂都说她是开玩笑了,没有恶意。不如就让她喝了今天的洗茶水,这事就这么揭过了吧?”
三嫂听言,脸色便僵了。后宅里的女人最要面子,让她喝洗茶水,她还不知道要被其他妯娌嘲笑多久!可裴孤锦却是颔首应了:“那便依桑桑所言。”
三嫂躲不过了。她实在不想喝,又不敢不喝。毕竟裴孤锦身份摆在这,若是要和她较真起来,便是裴老爷也没办法救她。三嫂只得端起那洗茶水,喝了gān净。
她听见周围一片憋笑声,只觉颜面扫地,那宋小姐却天真拍了拍手,笑道:“这便好啦!一家人哪有隔夜的仇。不提这些扫兴的,咱们聊些京城时兴的装扮吧!”
众人纷纷应好。女眷在一起本也没什么好聊的,都是谈谈时兴装饰,宋云桑是侯府嫡女,自然比她们更懂京城贵人的装扮。所有人都伸长脖子听着,便见宋小姐纤纤玉指遥遥点了点三嫂:“早前看到三嫂头上这花,我便想说了。如今京城的贵女可不时兴戴这种小花朵。”
她转头朝秋眠伸手,秋眠便送上了一朵大红花,足有巴掌那么大,是刚去院中摘下的山茶花。宋小姐将这花朵捧在掌心,给众人看:“如今贵女们兴戴这种大花,特别惹眼。chūn日出外游玩时正好应景。”她站起身,行去三嫂身旁,为她将花朵别在头上,笑容暖心:“三嫂这样才漂亮啊。”
她退开一步,让众人看。便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三嫂颜色黯淡,却戴着朵足有半个脑袋大的大红花,看上去要多俗就有多俗,真真比媒婆还可怕。三嫂也意识到宋云桑这是在帮裴孤锦报仇了,伸手就想去取花朵:“咳,宋小姐,我这人自知没有姿色,配不上这等漂亮的花,还是宋小姐你自己戴吧……”
话未说完,宋云桑便红了眼眶。她难以置信道:“三嫂这是看不起我吗?我亲自为你戴上的花,你竟然说不要?”
下一秒,她的眼泪就下来了。宋云桑快步行回裴孤锦身旁:“裴大人……”
裴孤锦搂住她,神色冷厉朝三嫂丢下两个字:“带着。”
三嫂哪忍得了这种气!便是此时,一个中年男人行了进来:“六弟,找我什么事?”
三嫂立时效仿宋云桑,跑到那男人身旁告状:“官人,他们欺负人……”
话没说完,宋云桑哭得更惨了。三嫂就没见过这么能哭,看起来倒像是她被欺负了,差点被噎死。三哥更是十分恼火:“放屁!你说你做什么了,宋小姐哭成这样?”
宋云桑梨花带雨道:“她不戴我给她的花!”
那中年男人立时怒了,朝着三嫂就是一耳光!“我当什么事!不就是一朵花!宋小姐什么人物,给你花是看得起你,你还敢不戴!就给我戴着!她不让你取,你就不许取!”
三嫂被打得踉跄一步,也哭了,“没良心的”开始破口大骂。一众女眷在旁开心看戏,假意劝架,现场混乱。裴孤锦牵着宋云桑的手起身,悄然离开。
出了大厅,裴孤锦便帮宋云桑抹眼泪,低声道:“好了,桑桑,别哭了。”
裴孤锦也不知自己今日是怎么想的,竟是将七年前的旧事重提。其实很早之前,他便知道自己被戏弄了。当时他刚入锦衣卫,不过是个校尉,与管他的百户喝茶时,便将这“头杯茶”送给了百户。那百户也是个小心眼的,后来便处处针对他,给他受了不少罪。
这事说来,也怪他当时年纪轻思量不周,可三嫂的错却是逃不了。后来他得了势,便找机会报复了回去。当然并不是直接针对三嫂,而是针对三哥。他父亲在衙门帮三哥弄了个好差事,他去找府尹,将三哥赶走了。三哥找上门讨说法时,他便让他管教好自家婆娘。
时隔多年,裴孤锦都要忘了这事了。可宋云桑在身旁,他却忽然想将这事告诉她。究其心思……大约是之前看见她各种体贴关心他,便贪婪还想要更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