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虚子一听到闻韬这个语气,肝儿都要颤起来。清虚子这个徒儿他是看着长大的。从小就是玉雪可爱,只是不易亲近,所以他难得软软求个人是没人能抵挡得了的。
只不过,灵虚子很快发现,但凡他求人,定是要让人肉疼的东西。比如他长到七八岁时第一次求灵虚子就是让他喂养他的验丹专用灰耗子,当时闻韬仰着小脸期期艾艾,把个年过半百成天丹房里泡着的灵虚子萌得心都化了,忙不迭地答应,结果没几天闻韬就把他的灰耗子折腾得快死绝了。这些耗子都是他jīng心挑选的,剔除了体弱有病的,且保证它们体型胃口年龄大体一致,很是费了一番心血,结果闻韬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只长相差不多的野耗子,不知带了什么急症,一时间耗子一片一片地死,灵虚子简直欲哭无泪。
后来季无妄出面,责罚闻韬在丹房养耗子,直到数量恢复如初为止。闻韬却像是正中下怀,每日把各种毒草丹药带进来喂耗子,还拿了一个小本本记录了每日耗子的状况。譬如,三月十二,朱砂二两,死二十,死状口鼻歪斜;三月十五,□□一两,死一十二,七窍流血等等。灵虚子每日心惊胆战,死掉的耗子也不忍去看,心下想阻止又怕他惹出更多幺蛾子。结果几个月后闻韬像是心满意足了,开始喂耗子一些正常的吃食,外加一些健脾qiáng身的草药,耗子数量恢复如初,看着还比原来的健壮。
但此事给灵虚子投下了巨大的心理yīn影。
是以,这次闻韬又求他耗子的时候,灵虚子本是想拒绝的,刚想开口,却见闻韬难得的眉眼弯弯,他那原本清冷的神情一下子如十里chūn风,任谁也说不出个不字。灵虚子只好拿眼睛一闭道:“罢了罢了,弄死的都给我补回来就是了。”闻韬咧了咧嘴,眼中似有万千星光。
闻韬先和松仁及侍卫回到客房查看猫儿的吃食,只见猫的吃食收纳在一个锦袋中,都是吐蕃上等的牦牛肉gān。闻韬用小刀割了一小块,在灵虚子的灰耗子中挑了一只试了一番,见那耗子吃得肚皮滚滚。
“明日来看这只耗子再来定论。”闻韬道。
第二日那耗子依旧活蹦乱跳,还有肉眼可见的jīng神焕发,显然不是在猫的吃食中下的毒。
“猫狗贪吃,大概是这猫儿误食了什么?”闻韬疑惑道。
“不会不会,我的猫儿非常挑食,除了牛肉gān什么都不吃。”松仁把头摇得跟拨làng鼓一样。
“猫儿在丹房转了几圈,一定是丹房的东西不gān净。”松仁会说汉话的侍卫说道。
闻韬若有所思,回到了丹房,丹房里数百种药剂原料和半成品,多是放在架子上的瓷瓶里,地上因为有人打扫,很是gān净。他虽常年跟着闻图南学习数算筹略,经书典籍,但自小就出入灵虚子的丹房,于草药丹药十分jīng通,于是把丹房内可能致死猫儿的丹药一一挑出,用小瓷碗各自盛了一点,然后拿到他丹房后面单独的小间。他在这小间里准备了十数个小木盒,每次他试验耗子的时候就在小盒中完成。于是一只耗子一种丹药,分别混进耗子的吃食里,各自放进小木盒。
做完这些已是月上中天。昆仑地处群山之巅,此时雪已停,深蓝色的天空一片澄澈,只有一勾弯月似在触手可及之处,昆仑似乎睥睨着万千浊世,遗世独立。此刻四下寒气侵人,闻韬站在丹房门口,五官眉目在清冷的月光中更显俊美。
他无父无母,这一生恐怕都和净虚子的徒弟一样在这昆仑度过。虽说清虚子总告诉他世事虚妄,通读了经书,熟稔了数算筹略,自可通晓世间之事。但是他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总也想去看看昆仑山下的世界,比如京都的肃穆庄严,扬州的风月旖旎,洛阳的少林寺,明州的天机阁,乃至泉州城外的碧海滔天,玉门关外的huáng沙连绵。便是这山脚下的吐蕃,自己都不曾看过。
第4章紫微仙君四
第二日雪过天晴,昆仑上下一片冰雪茫茫,晃得人睁不开眼。
闻韬检查了一下小木盒中各只耗子的情况,暗暗记下,走向了吐蕃三人的客房。
这是个简单的小院,疏疏落落的两间房。松仁贡赞仪容齐整地给他开了门,问明来意后让他随意查看。松仁虽说是吐蕃王子,为人却很随和,尤其第一次求师不成后这次格外低调。闻韬的眼神一排排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直到看到门口一个小瓷碗,问道:“这瓷碗是用来做什么的?”
“噢,是给猫儿盛水用的,因为怕它弄洒了,一般都放在门口。猫儿喝的水都是和我们一样的,我们烧茶前先给它倒水,这瓷碗的水是不会断的。”松仁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