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阁……”太后似乎是眯眼思考了一下,“哦,东都阁还在呀?”
这一声连李枢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来,东都阁以前一向是天策府领瞎,太后这一问恐怕又勾起了李枢心中的刺。李枢赶紧道:“母后,现在是神策管辖东都阁,唐岳差事做得不错,破了好几个大案。”
“哦。”太后点了点头笑道,“小时候你们几个进宫的时候,就你最皮,现在也规矩了。”太后说着,眼光却往后飘到了闻韬那里道,“这个孩子也是你们唐家的吗?哀家怎么不记得唐家还有三小子?”
闻韬赶紧道:“草民乃东都阁子弟,是唐阁主的随从。”
“长得真俊呢,抬起头来看看。”太后缓缓道。她这么一说,帝后的目光也都聚了过来。
皇后先乖觉地附和起来:“果然是个俊俏孩子。”李枢的目光在闻韬脸上停了一会儿,像是疑惑了一下又把目光挪到了别处。
“这孩子长得合哀家的眼缘,哀家有赏。”
太后此言一出,帝后都吃了一惊,不过皇后赶紧道:“那就仿着刚才的几个世家子弟,送内造的金锞子如何?”
太后点了点头,宫人递上来内府新造的金锞子,赏给唐无衣和闻韬。二人刚要跪谢,太后又道:“再把玉皇李拿一筺来,送给这两个孩子。”
玉皇李一向是贡品,形大,核小,甘美多汁,每年得的也有限,李枢都是孝敬给太后,不想此刻太后却想起来拿玉皇李赏与二人。李枢尚在疑惑,杨吉已命人拿了一小筐玉皇李赐于二人道:“还不快谢恩。”
闻韬一头雾水,唐无衣也疑窦丛生,只好磕头谢恩,拿着玉皇李走下去。
李枢刚想问什么,太后已经一摆手道:“年纪大了,看到年轻人心中欢喜,想起你们少年时候也是这般和和睦睦的。”
李枢闻言想起年少之事,心中也不免感慨了一下,皇后赶紧打圆场道:“母后常年在后宫,难免孤寂,应当多来些宴会,热闹热闹,看看这些子弟心中也高兴些。”
太后笑着摇头道:“年纪大了,折腾不起。哀家乏了,这就先回宫了。”帝后闻言不便再挽留,恭送太后回宫。
捧着玉皇李回到座位的闻韬恭恭敬敬把李子放在身边,疑惑道:“唐岳,太后是什么意思?”
唐无衣摇摇头:“我也好几年没有见到太后了,今日看她的样子,jīng神比前几年差远了,大概就是一时兴起吧。”一边说着一边凑到闻韬耳边道,“还不是韬韬你长得太好看了。”
二人正说着悄悄话,齐王已经风风火火走来道:“准备准备,马上要蹴鞠了!上次你们提前开溜了,今天可不准躲懒!”
唐无衣无法,只好和闻韬一起起身,往麟德殿殿前的空地走去。
殿上,李枢已把唐景啸叫到下手位,推杯换盏。除了夏令扇,李枢还额外赏赐了唐景啸紫服金鱼袋,是百官中绝无仅有的殊荣。二人望着麟德殿前的蹴鞠大赛,还是齐王领着一队,神策军裘简领着一队,少年郎们你来我往,生龙活虎。
“景啸,当年朕还是亲王时也嗜爱蹴鞠,可和爱卿比起来,到底是技差一筹。”李枢感慨。
当年的蹴鞠大赛,唐景啸领着天策军兵士为一队,李枢领着亲王和世家子弟为一队,也是在这麟德殿前,也是这初夏的时节,殿上坐着先帝,太后,唐佑,还有当时的太子李桓。chūn光烂漫,鲜衣怒马,少年意气。
“臣不敢当。”唐景啸赶紧道。
大约是被刚才太后走之前那一句“你们年少时也是这般和和睦睦”触动了心事,李枢斟了酒,拍了拍唐景啸道:“朕今日高兴,想想当年蹴鞠的情景,你虽是大哥天策麾下的少将军,却和朕意气相投,有几次踢完了球还跟朕跑到西市去喝酒。”
听到李枢提到“天策”和“大哥”,侍立在旁的杨吉不由变色,这么多年,还是李枢第一次主动提及。好在周围也没有别人,皇后已去了后殿找女眷说体几话了。杨吉不动声色地退了下去,好让李枢和唐景啸无所顾忌。
唐景啸道:“陛下当年少年英雄,臣仰慕已久。”唐景啸说此话时,眼前却浮现出当年李桓和李枢双王并辉的胜景。李桓风神俊朗,才华横溢,诗文可比殿试三甲;李枢英武善战,威震三军,每次出征都战无不胜。世人都道此为大周盛世之兆。
李枢饮了一杯幽幽道:“景啸,大哥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做呢?”他望向前面的虚空。
唐景啸道:“先太子曾被幽禁数年,臣推测,大约是失了神志。”
李枢眼角有些泛红,这么多年来,他qiáng迫自己不要去面对当年的事,可是今天,不知为何心中不断涌起当年的情景,时隔多年,那些腥风血雨早已过去,心中还记着的,竟是一样的麟德殿端午宴,蹴鞠场上的尚是少年的自己高高进了一球,对着殿内的大哥扬眉示意,大哥赞许一笑,如三月chūn花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