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池水中出现了一张男子的脸,眼若星辰却隐着淡淡的忧郁,神色清冷却含着淡淡的笑意。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她转过身,那湿润的眼眶尚在阳光中闪着亮晶晶的光影,可是那片刻前的委屈和惆怅在见到男子的一刻瞬间烟消云散,她便从这一刻起从不谙世事的女孩成长为一个满怀悸动的少女。
陌上花开缓缓归,从此阡陌多暖chū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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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韬留在东都阁转眼已快过去一年。
原先江湖只知东都拷圣,如今却是东都阁二圣齐名,唐无衣拷讯,紫微仙君断案,二人联手,江湖一时竟绝了疑案。乃至一些地方府衙手中遇上了大案要案都不免排着队请教东都阁二圣,盼着二位能匀出一时半刻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唐无衣和闻韬一时如抢手的香饽饽,竟是忙得如陀螺一般。时近端午,唐无衣见闻韬因公务日渐消瘦,坚持在唐景啸那里领了十日的休沐,闭门谢客,和闻韬躲在东都阁中休养生息。
闻韬虽是在昆仑长大,十几年都是被要求早起的,但唐无衣知道,若是无事之时,闻韬是宁可睡到日上三竿的。便如这几日,打着休沐的名号,闻韬日日睡得酣甜,非要唐无衣亲自来叫才愿起来。
已是快五月的天气,去年此时,二人尚陷在播州的重重迷雾之中,一晃已一年过去。初夏的风轻柔而温暖,唐无衣掀开竹帘,打开窗牖,风铃阵阵轻响,细碎的阳光照在闻韬的发尖上。他如同一只猫一样蜷着身子,这会儿被阳光刺了一下,不满地嘟囔了一声:“唐岳……”
唐无衣苦笑了一下,想他刚认识闻韬那会儿,他行止皆是一板一眼,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此刻在他面前完全是活回去了,有谁能想到仙气bī人的紫微仙君竟是要东都拷圣日日变着花样叫醒呢?
“韬韬?”唐无衣试着叫醒他。
“嗯。”闻韬还是闭着双眼。
“今天我们要上街。”
“唔……”
“去田记铺子吃烧jī和酱肘子。”
“好。”闻韬突然双眼一睁,一骨碌坐起来道,“那我们走吧。”
唐无衣哈哈大笑,嘴边浅浅的梨涡里全是笑意。他一把将闻韬拽下了chuáng,二人稍微收拾了下就上了街。
田记铺子一如既往地排着长队,唐无衣和闻韬在guī速前进的队伍里颇为无聊,唐无衣忽听到闻韬腹中一阵咕咕之声,斜眼看到闻韬委屈地苦着一张脸,不慌不忙从敞袖中拿出两个包子道:“先垫垫饥,一会儿好好吃。”
闻韬顿时喜笑颜开,一边吃着包子一边问道:“唐岳,今日出门,可是有别的事要办?”
唐无衣点头道:“端午将近,按例君臣之间互相送礼,我们一会儿去灵宝阁看看,到时候东都阁也是要送礼的。”
“唔……”闻韬嘴中塞着包子道,“那岂不是很费钱?”
“你个财迷。”唐无衣点了点闻韬的额头道,“这是朝廷礼数。端午不是大节,不必太过破费,但不可不送,不然失了君臣和睦。”
闻韬闷闷地点了点头,忽听得一阵童声传来,原来是不远处几个孩子正在唱童谣,二人起初并不在意,但扛不住排队等烧jī的时间实在太长,听了几遍,终于听清楚孩子们唱的是:
“大郎临天下,二郎守城郭,三郎设计间二兄,一朝成相宰。”
闻韬正在脑中盘算这唱的是哪一朝的旧事,一边的唐无衣已经眉头紧锁,闻韬也忽然意识到,二郎守城郭,当今天子为魏王时排行就是第二,三郎为相宰,当今丞相李栩正是大周的三王爷燕王,而童谣中的大郎,难道就是因谋逆被诛杀的先太子李桓?
闻韬紧张地看了唐无衣一眼,唐无衣已经抓住了一个孩子问道:“谁教你们唱的?”
那几个孩子陡然被人抓住,唐无衣脸色也不善,纷纷吓得大哭起来,引来众人围观。几个孩子父母模样的人赶紧过来抱走了孩子,一边嘟囔道:“大白天的吓坏了孩子。”
围观的众人作鸟shòu散,闻韬过来悄悄拉走了唐无衣,低声对他道:“此事不急,可以慢慢查。”
唐无衣缓缓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闻韬终于买到了烧jī和酱肘子,却仍见唐无衣心事重重,遂一边啃着肘子一边问:“唐岳,不过是童谣而已,就算事涉当今天子,你也不至如此。”
唐无衣负手道:“此事凶险。当今天子弑兄登基本就是犯忌讳的事,我对内情所知不多,只知道当年先太子被指谋逆,义父所辖的天策军拼死守护先太子,而大哥却投了魏王,难道此事还有燕王的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