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则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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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韬是被一阵风铃声叫醒的,那风铃如山涧泉水,叮叮咚咚,不同的音律互相jiāo织,如同天籁。闻韬微微睁开眼,看见这是一间深色古朴的房间,窗牖微启,清风徐来,挂着一个木制风铃,正发出泠泠的声音。
木制的?闻韬的第一个关注点落在风铃的材质上。声音不对,他脑海中闪现出这个念头,下了chuáng榻,正端详着这个木制风铃,忽然传过来一阵敲门声。闻韬举着风铃开了门,正是唐无衣。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个。”唐无衣托着食盘,看着散着头发赤着脚的闻韬,仅仅穿着素色中衣,举着风铃,那风铃还在泠泠作响,他肤白胜雪,颜色微浅的眸子望向他,当真是纤尘不染,似从世外桃源而来。
“唐岳,这个风铃是木制的,声音却清亮的很。”闻韬道。
唐无衣笑道:“是西域那边传来的,这风铃筒是木制的,里面却有八根银管,音锤触碰到银管,在木制的风铃筒内共振作响,故而其音色不同于普通的风铃,如天籁之音。”
闻韬恍然,研究着手中的风铃半晌,忽然意识到遗漏了一些重要问题。
“唐岳,我们现在在哪儿?”
唐无衣挑眉道:“你猜?”
闻韬走到窗边,只见这是一处颇为宽阔的院子,制式拙朴,院子中一棵枇杷树尤其郁郁葱葱。极目远眺,院子外的里坊颇有市井之气,行人来来往往,只不过隔得比较远,那喧嚣声并不会传过来,此处倒是个闹中取静之所。
闻韬粲然一笑道:“唐岳,这里就是洛阳的东都阁吗?”
唐无衣嘴角一勾:“某人喝了酒以后睡得昏昏沉沉,被我拐到了东都阁都不知道。”
闻韬心情颇好,并不和他争辩,乖巧地坐下来,接过托盘,只见上面放着一碗清粥和几样慡口小菜。
“你昨晚喝了酒,今早还是吃得清淡些。”唐无衣道。
闻韬从善如流,一边吃一边道:“唐岳,这里就是你平时待的地方?怎么好像没什么人?”
唐无衣道:“这里是后院。前院有刀笔吏专门受理武林疑难案件,破案后归档入册。另还有东都阁书堂,收着东都阁十数个弟子,一些不用我亲自去的案件,就会派他们出马,由蒲先生平日教他们经史,我指导一下他们武功和刑讯之法。最后面的刑堂你就别去了,是专门行刑之处,刑堂下面是一个地牢,罪不至死者在地牢关押。”
闻韬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唐岳,你这阁主做得倒也自在。”
“怎么,动心了?你也留下如何?”唐无衣试探道。
闻韬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道,“唐将军如何了?”
“已经醒了,陛下已经来探望过,在紫微宫将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唐无衣道,“我过两天亲自去紫微宫看望大哥,向他赔罪。”
唐无衣起身,带闻韬逛了逛东都阁,走到前院书堂的时候,见十几个身穿朱雀纹玄衣的东都阁子弟正在读经,个个目光清明,声音朗朗。
“唐岳,这些子弟你是从哪里找来的?”闻韬问。
“大多出自武林,若是世家子弟的话,修文可参加科举,习武可进神策军。”
“那你……”闻韬想起在少林时唐无衣看到唐景啸戎装前来的神情,心想若是可能,他也一定愿意做征战沙场的将军,他一直没有问过唐无衣的身世,只知他是唐佑的义子,唐景啸的义弟,其中曲折却是一无所知。
唐无衣道:“据我义父说,他早年四处征战时在战场上收养了我,我父母双亡,无亲无靠。他虽如此说,我却没有一点印象,我的记忆就是从北邙山下的天策营开始的。义父待我视如己出,我十几岁的时候也是一心想做天策上将军,后来得知非世家子弟不得入天策时,伤心了好久。”他顿了顿,眼神中似乎还有一分落寞,不过很快就恢复了笑意道,“不过义父早早就筹划把东都阁jiāo给我,东都阁历史悠久,是连结武林和朝廷的重要机构,义父对我,实在是思虑深远……”
一阵风chuī来,远远传来闻韬房中泠泠的风铃声,阳光在琵琶树下投下斑驳的yīn影。闻韬静静听着唐无衣的过往,这一刻时间似乎停滞了一般。
“无衣,闻道长。”来人对二人做了一揖,正是蒲启明,刚刚下了学堂早课。
只见蒲启明着装简朴,整个人自有一股高华冷傲之气。
唐无衣和闻韬回礼道:“蒲先生。”二人随着蒲启明走到他的书房,只见诺大的书案上放着一大捧二月兰。二月兰本是极为常见的植物,浅紫色,开得正灿烂。唐无衣记得,每年这个时节,蒲先生总要在桌上放上一捧二月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