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锦园之内,又有谁会这西域幻术呢?”楚坊主问道。
唐无衣哈哈一笑:“大家真是健忘,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还在大家面前演了一把西域幻术。”
“是谁?”齐王疑道,“敢在本王眼皮子底下耍这些花招!”
唐无衣笑道:“各位可曾记得,花魁娘子们艺举那一天,有一位娘子表演了一个戏法,撒了一把灯蛾,往天上飞去,久久不散,一时间仿若满天星辰。”
“是西坊娘子!”姜副坊主道,“她的歌舞戏最后一幕便是抛洒灯蛾,那灯蛾和花船上的灯火jiāo相辉映,当真让人难以忘怀。”
“正是。”唐无衣道,“这个灯蛾和金蝶类似,都是利用相斥的原理让灯蛾或金蝶在空中长久不掉,是非常粗浅的一种西域幻术。”
“可是西坊娘子早就死了啊。”姜副坊主皱眉道。
“她是死了,可是她还从益州带过来一个人呢,是吧,阿清姑娘。”唐无衣将眼光瞬间扫到阿清身上。她站在角落毫不起眼,发髻盖住了一点额头,低眉顺眼。
众人都把目光转移到阿清身上,几乎所有人都对她毫无印象。
“阿清姑娘,难道你懂那个什么西域幻术?”姜副坊主问道。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阿清连连摇头。
“阿清,”唐无衣道,“你能在众人面前再说一遍你家娘子死的那天你都在哪儿吗?”唐无衣盯着她。
“我已经和大人说过几次了。”阿清唯唯诺诺道,“那日我家娘子是最后一个登台的,我们酉时过了两刻接到坊主的口信,要我们去湖边等候。”
“没错,是我叫人喊她们的。”楚坊主证实道。
“我和娘子于是就到了湖边花船接送人的地方。那时东坊娘子尚在弹琵琶,她的侍女也在那边。我家娘子爱说笑,还跟她说了一会儿话。后来东坊娘子表演完,花船接了她回来,我家娘子就上去了,然后,然后就起了火……”阿清道,她说话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条理也清楚,众人都不觉得她有什么可疑之处。
“阿清,你再告诉我一遍,你家娘子表演的时候,你在哪儿?”唐无衣只是盯着她,等她的答案。
“我……我一直在岸边。”
唐无衣一扯嘴角道:“阿清,你说谎了。”
“我……我没有。”
“阿清,我问过锦园所有的渡娘,那一晚,每个人都在当值,资历最老的那位给花魁娘子们往来送渡,可是她告诉我,到最后一个花魁娘子,也就是你家娘子的时候,有一个临时的渡娘来接了她的班。这个临时渡娘,就是你,阿清。”唐无衣道。
“我……我……”阿清一时语塞。
“不用你说,我来说。”唐无衣继续道,“大家回想一下,前几位娘子表演的时候,花船不过是把她们从岸边接到湖心小岛,再从湖心小岛接回岸上,并没有任何其他动作对不对?”
众人回忆确实如此,都点头同意。
“那大家再回忆一下西坊娘子的表演,她演的是歌舞戏,她一上船,船上就立刻灯火辉煌,这艘点了很多蜡烛的花船先是绕着湖心小岛转了一圈,然后随着西坊娘子的歌舞戏忽左忽右,就好像一个流动的舞台对不对?”
众人回忆果然如此,那燃着万千灯火的花船和西坊娘子配合默契。而西坊娘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在湖心小岛下船表演。
“若是寻常的渡娘,如何能跟西坊娘子配合得如此jīng妙?想来这花船也是西坊娘子表演的一环,她在船头表演,而在船尾控制花船方向的,我想来想去就只有你了,阿清。”唐无衣望向阿清。
他顿了片刻继续道:“阿清,你是跟你家娘子从益州过来的。你家娘子擅长歌舞戏。歌舞戏和一般的清歌软舞可不一样。清歌软舞,只要一个表演者就够了,而歌舞戏却常常要人配合准备道具。我听说,你们益州西坊那边的《踏谣娘》一般是两个人来演,主角儿演女角,那个不太重要的丈夫角色可以让侍女一类的客串一下。我想,你在益州的时候,也没少帮你们家娘子客串或者准备道具吧?”
阿清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
唐无衣继续:“这次的歌舞戏是你们娘子jīng心准备的,她的歌舞可能不及别的花魁娘子,但用心jīng巧方面确是胜人一筹。她既然想把花船作为流动的舞台,那你无疑是她最好的搭档。她大概是怕此处是东坊的主场,提前告知要用花船做舞台可能会被驳回,于是让你扮作临时的渡娘,三言两语一说,此事就能成。就算后面东坊怪罪下来,艺举已结束,也没有什么大碍。”
“所以,阿清,”唐无衣看着她,“你家娘子表演之时,火起之时,落水之时,你,都在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