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两难
叶北辰紧紧地抱着苏然，嘴里不断说着安慰她的话，直到这个小女人渐渐安静下来，不再哭泣为止。但是他自己的心，却始终无法变得安定，他其实根本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治好苏然的手。
唉，不管怎么样，尽力一试吧，现在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叶北辰已经打定主意了，等下回去就发动自己的关系，看看能不能联系上相关方面最好的医生。他虽然以前并没有跟相关的名医接触过，但是他相信，以他那么强大的人脉关系，一定可以联系上的。至于能不能请得来......努力拿钱砸，或者拉下脸来拼命地恳求，成功率应该还是不低的。
他在琢磨着，没注意到苏然跟他说话了。
“喂，你听到了么？”苏然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他。
叶北辰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你刚说什么了？可以再说一遍么？”
苏然重复：“我说咱们这就回去吧，古筝也不拿了好了，反正......”她的语气骤然低了下去，“反正也不一定能不能治得好呢。”
叶北辰怔了一下，立刻说道：“必须得拿，要不要下次还得再来一趟，多麻烦啊。”他笑着说：“你肯定很快就能好起来的，到时候就可以弹个尽兴了......听我的，今天就把古筝搬过去。”
他说得无比肯定，苏然受到了暗示，心里边儿的信心又多了不少。她点点头，应了一句：“嗯，那我这就去把古筝放到琴盒里。”
“还是我来吧。”叶北辰哪舍得让她自己去弄懂那么大的物件啊，当下就大步流星地往琴房走，一副“你别想跟我抢”的架势。
苏然的嘴角不自觉地浮现了一丝笑意，却又马上僵硬了半秒，然后继续挂在脸上。每次他对她好的时候，她的心里都会挣扎，但是这一次，她自私的想要任性一回。
她心里的恐慌太多了，若是没有他的安慰和温暖，她会崩溃掉的。
苏然低着头，慢慢地走在叶北辰身后，在心里默默地说：爸爸，原谅我一回好不好？就这一回......
“你把琴盒放在哪里了？”叶北辰问她。
苏然这才回过神来，用手指了一下，口中说道：“那个柜子顶上。”
叶北辰过去把琴盒取下来，放在地上，打开，然后又问她应该怎么把古筝放进去。乐器这东西毕竟跟别的玩意不一样，要尽量不免磕碰，不然一不小心就会影响音色，叶北辰不懂，当然要事事请教。
苏然本来一直在盯着他发呆，脑子里浮现的全都是当年父亲把她搬琴、陪她艺考的种种画面，不由得有些鼻子发现。
叶北辰又问了一遍，她才回过神来，然后告诉叶北辰哪里哪里要小心，哪里哪里千万不能碰到之类的。
叶北辰全都照做了，小心翼翼地把琴放进琴盒里，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古筝本身的长度有163厘米，加上琴盒以后长度又增加了不少，竖起来以后几乎和苏然差不多高了。叶北辰可真是无法想象，这个小女人以前都是怎么搬着这个大家伙到处跑的。
他心里疑惑，嘴上不自觉地就问了出来。
苏然听到他的问题以后，声音又低落了几分，她说：“这个古筝从买来以后，就，就只搬过一次，那就是我艺考的时候。”
叶北辰“哦”了一声，没有再多问。他单手把琴盒拎起来，然后走到苏然身边，用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笑着说道：“好啦，咱们要回去啦。”
苏然的目光落在他的那只手上，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你、你一只手就能拎得动啊？”
看叶北辰的样子，居然丝毫没有吃力的感觉，要知道当初她爸爸帮她搬琴的时候，都是很费力的样子啊。古筝本身的分量就沉，再加上琴盒，就更重了......这家伙居然可以面不改色地单手拎着？！
叶北辰耸了耸肩，一副轻松的样子说道：“这点重量而已，算不了什么。”他一直有健身的好习惯，最近虽然懈怠了稍微退步了一点点，但也不至于一下子弱到手无缚鸡之力的程度吧？
苏然叹了口气，闷闷地嘟囔了一句：“以前我爸帮我搬的时候，都可吃力了。”
叶北辰抿了抿嘴，没接话。其实他觉得，苏睿肯定是年纪大了，又疏于锻炼，才会如此的。但是这话他不能说出口，毕竟死者为大不是么。
他只能岔开话题，跟苏然聊点别的，就这么领着她下楼了。
把古筝放进车里也是个麻烦事儿，好在苏然还记得当年是怎么弄的，指挥着叶北辰把副驾驶的座椅放倒，再把琴一点点塞进去，折腾了半天才总算是搞定了。
回去的路上，叶北辰开得小心翼翼的，生怕会有颠簸，把身边的古筝给弄坏了。他好不容易才把这东西弄到车里的，要是半路上颠坏了，那前面不都白麻烦了么？
好在一路平安，把车停在别墅门口以后，叶北辰又亲自把古筝搬下车，拎到楼上去。又佣人过来主动请求帮忙，但是叶北辰没让，他信不过旁人。这把古筝可是苏然的心爱之物，他怎么能交给别人呢？
为了方便苏然随时可以弹琴，他特意把琴房也选在四楼了，距离苏然卧室很近的位置。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要把琴架起来了，好在有苏然在旁边指挥，倒也没出问题。
全部都弄好了以后，叶北辰才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心放回肚子里。他可是提心吊胆了一路啊，简直心累，比身体还累。
“你要不要再仔细检查一下？”叶北辰问她。
苏然稍微怔了一下之后，还是点了点头。叶北辰又去给她拿了把凳子，然后屏气凝神地站在一边，心里祈祷着千万别出毛病。他这一路上，已经够小心了啊。
苏然大致上看了看古筝的外观，没什么明显的异样，然后又用左手拨了拨琴弦......只几下而已，就停下来了。
叶北辰赶紧问：“怎么样怎么样？还好么？”
“音色稍微有一点点不准，请调音师来调一下就好了。”苏然说。
“哦。”叶北辰的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他都那么小心了，怎么还是出问题了啊。
苏然见他脸上露出失落的表情，赶紧解释：“搬运过程中筝码移动导致琴弦走音这个是常见问题的，啊不，甚至可以说是正常情况啦，真的不是你搬的不好......”
“哦。”叶北辰的心情这才稍稍好了一点点。然后他又问：“那你有调音师的联系方式么？”
“呃，这个存在以前的手机里，丢了......”
叶北辰叹了口气：“那我试试看能不能帮你找一个吧。”
“嗯......谢谢你了，北辰。”苏然这次发自真心地想要感谢他的。有古筝陪在身边，她的心情就不会太糟糕了，她怎么能不感谢帮她搬运的人呢？
叶北辰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跟她说：“真想谢我的话，就开心点吧，我还是比较喜欢看你笑。”
苏然努力地扯了扯嘴角，可惜她现在心里压着事儿，笑不开。
叶北辰倒也不勉强她，嘱咐她自己找点事情做，然后就开始打电话联系医生和调音师了。
苏然一个人静静地跟她的古筝对望着，心里终于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真不应该割腕的，没死成还造成了这么多后续的麻烦，下一次......呸呸呸，没有什么下一次了！
她在心里跟自己说，不能再像过去那么脆弱了，她得扛起自己的责任。
看着古筝，她仿佛就也看见了当初自己弹奏时，母亲坐在旁边用小本子记录的模样。她的心里有些酸涩，又不停地鼓励自己，要往好处想，妈妈一定可以醒过来的，那样幸福的画面，一定可以再度重温。
想着想着，她忽然又生出了一丝丝后悔的情绪来，暗想着今天好不容易才回去一次，真应该把母亲的那个小本子也一并带过来的。
唉，下一次有机会回去，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呢。
她又用左手轻轻地拨动琴弦，随意地弹了一个小调子。曲调微微有些低沉，声色凝滞，仿佛带着无尽的哀愁和彷徨。
她现在心中有无法决断的事情，弹奏出来的曲子，自然也是如此。
叶北辰回来了，告诉她医生和调音师都已经联系好了，都是明天上门。
“嗯，谢谢你。”苏然又道了一次谢。
叶北辰点点头，跟她说：“先别弹了，下楼吃晚饭吧。要是不过瘾，可以吃完了东西以后再接着弹。”
苏然扯了扯嘴角，轻声地说了一句：“还是不弹了吧，等明天调音师来调好音再说。”
“也行啊，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嘛。”叶北辰满眼宠溺。
苏然牵着他的手下楼，那掌心的温度，沿着她的胳膊，一直蔓延到了她的心里。
该如何拒绝，这样无微不至的帮助和体贴呢？
又该如何放下，父亲去世带来的阴影呢？
苏然不知道。她拒绝不了，又放不下，只能一直煎熬着，直到......她其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唉！两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