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顺,去请葛小姐进来。
听到这话,宁侯本伸向苏言的手,停下,无声收了回来。
宁侯的动作,宗治无所觉。可苏言却看的清楚!
看着宁侯,苏言若有所思。
当着三皇子的面,他都无所顾忌的向她伸手,为何听到葛小姐来了,就把手给收回去了呢?
这反应是何意呢?
苏言一时猜不到。
“葛小姐,请。”
“多谢。”
听到脚步声,听到那清脆又柔软的女声,苏言抬头看去。
一头乌发高束,一张瓜子脸干净白皙,五官精致!
一身蓝色长裙,飘逸灵动又飒爽英姿!
一个完全不同于京城贵女的女子,别有一番风情。
“民女葛星儿给三皇子请安,给宁侯爷请安。”葛星儿对着宗治与宁侯见礼,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葛小姐无需多礼,请起。”
相比宗治的客气,彬彬有礼。宁侯就显得分外沉默了,只是盯着人,不吭声。
看宁侯把玩着手里茶杯,眼神直白,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着葛星儿,莫尘默默垂首。
苏言眉头几不可见的动了动,这猫看到鱼,狗见到骨头的眼神,是看上人家了?
昨天还说要娶她,今天就对着别的女人流口水。是牲口无疑!
“殿下将暴徒之女带到这里来,是让本侯动手手刃了她吗?”宁侯温和又认真的问道。
宁侯话落,不待屋里人开口,苏言抬手拿过一旁的长剑递给了他。
莫尘:……
瞅瞅苏言,侯爷刚说动手,她就赶忙递家伙。什么时候她当小厮,这么勤快机灵了?侯爷若被人骂穷凶极恶,一定有她一分功劳。
看到递至眼前的长剑,看一眼苏言,嘴角似动了一下,待再看,却又发现宁侯表情无丝毫变化。所以,刚才好似看到他笑,定然是眼花了吧。
就在宁侯伸手欲将苏言手里的剑接过时,宗治犹如程咬金一般,先一步伸手夺过苏言手里的剑,清楚瞪了她一眼,“一边待着去。”说着,看着宁侯皱眉道,“你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不长眼的小厮?”
宁侯听了,不紧不慢道,“不仅是没长眼,还很没规矩。”
宗治听了皱眉,好奇又疑惑道,“既然这样,那你还留他跟在身边做什么?”
宁侯瞅一眼苏言,移开视线,不咸不淡道,“大概是她功夫好吧!”说完,拿起手边茶水喝一口,舔了舔嘴角。
那动作,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骚气。
功夫好?!
莫尘听到宁侯这话,怀疑自己想歪了。
到底是自己不正经,还是宁侯不正经,说不清。
苏言不同,她可一点没怀疑,她是确信,宁侯说黄了。只是不能揭穿他,谁让她与他在一个战壕战斗。
功夫好吗?宗治看着苏言,眼里满是怀疑,“就他这身板跟鸡崽儿似的,功夫能好到哪去?”
你才鸡崽儿,你全家都是鸡崽儿。
宁侯没再接话,若是鸡崽儿。那苏言一定是胸脯最大的鸡崽儿。
脑子里划过那香艳又不可描述的画面,宁侯看着宗治开口,“殿下既不让动手,那带葛小姐过来作甚?”
宗治听了,拍了拍自己脑袋,竟然能把正事给忘记,看来他确实不是成大器,做大事儿的料子。
不得不说,有些时候宗治对自己的自我认识,还是挺深刻的。
“你们都先下去吧,本殿与宁侯有要事相商。”
“是。”
屋内兵士,还有跟随在宗治身边的人,听令即刻退下。而莫尘和苏言却是没动。
莫尘没动是因为他只听令于宁侯,是忠心不二,是耿直。
可苏言听到三皇子的命令没动,是因为什么呢?
宁侯:不是装腔作势,跟莫尘有样学样,就是发呆没听到。
“你们也下去吧。”
“是。”
莫尘,苏言两人走出去。宗治也没去计较什么,他只要宁修能够配合就行。
人都退下,宗治看着宁侯开口道,“宁修,现在这种情况,退兵自是绝对不可能的。若退兵朝廷颜面何存。既不能退兵,你我又无良策,总是不能这样僵持着,最后看葛犷对那些百姓下手吧。那样,我们面上照样是过不去。”
“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不退兵,你我颜面皆保的前提下,还让葛犷将百姓放了,且自愿归降于朝廷,你说呢?”
宁侯点头,“三殿下说的是。”
说的挺好,想的也挺美。
“所以,葛小姐有一提议我倒觉得可行。”
“什么提议?”
“就说你对葛小姐一见倾心,只要葛犷迷途知返,放了那些无辜百姓。你为葛小姐愿保葛家全身而退。这样一来,我们不用退兵面子没丢,葛家得保无后顾之忧,百姓得救边境安定,可谓是一举三得,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不好。”宁侯说着,看向葛星儿,“如葛小姐这般姿容,好似还不值得我为她落下一个见色起意,力保葛家这帮乌合之众的歹名。”
看不上你,话说的相当直白。
被当面嫌弃,葛星儿倒是一点不见羞恼,表现的相当沉稳。
而三皇子听了宁侯的话,心里觉得好笑,这混东西何时在乎过自己的名声?这回儿矫情个什么劲儿?
“宁修,这不是当下别无他法吗?父皇那边你无需担心,我会代为解释的。”
其实,三皇子想说,这只是权宜之计。但,顾忌葛星儿,怕她觉得他事后翻脸不认人。所以,又把话给咽了下去。
葛星儿看着宁侯,开口道,“民女这等姿色,这等身份,自然入不了侯爷的眼,这点民女最是清楚。所以,从没妄想过其他。”
“我这么做,只是想尽力保全葛家罢了。也侯爷请放心,我绝不会让侯爷枉得歹名。”葛星儿望着宁侯,神色高深,低声道,“我听闻,侯爷正在全力追寻司空家的下落?”
葛星儿说完,清楚看到宁侯脸上的散漫,还有那微微可见的不屑之色消散,“葛小姐知道司空家的下落?”
“不敢说知道,但至少我能确定司空家应该就隐匿在边境周围。因为我十分怀疑,我父亲之所以会突然拉帮结派扰乱边境,都是受了司空家的蛊惑。”
“司空家的目的就是利用我父兄在边境作乱,以此来报复朝廷。”
葛星儿说着顿了顿,沉默了一下,对着宁侯才开口道,“我听说当年先帝就是派宁老太爷对司空家进行的绞杀。而宁老太爷之所以会逝去,也跟司空家有脱不了的关系,不知可是这样?”
宁侯听了,看着葛星儿,眸色幽幽,脸上表情凉凉,“葛小姐倒是知道的不少。”
葛星儿淡淡一笑,“这事好似不是秘密,我知道也没什么不正常的。我只想说,既是这样,那我与侯爷也可说是有共同的敌人。将司空家的人找到交给朝廷,将功折罪,是我当下最想做的。而侯爷,找到司空家为祖父报仇,应该也是你心中愿望吧。”
宁侯静默。
这沉默,不知是默认了葛星儿的话,还是在思考她的话。
宗治开口,“宁修,我倒是认为葛小姐的提议十分可行。”
宁侯凉凉看他一眼,“既然这样,殿下为何不说是你对葛小姐一见倾心呢?”
“我倒是愿意,可主帅不是你吗?葛犷认定兵权在你手里,退不退兵是你说了算。所以,只有你对葛小姐一见倾心,他才相信你会护着葛家,葛家得你庇护才能全身而退。”
葛星儿肃穆道,“请侯爷放心,只要您和三殿下点头,我一定说服父亲向朝廷归降,并全盘托出司空家的踪迹和目的,定不会让侯爷您失望。”
“本侯思量之后,再派人给葛小姐答复。”
“那我就静候宁侯佳音了。”
宁侯点头,葛星儿转身走了出去,宗治随着跟了出去,不知道是送她,还是另外有话跟她说。
应该是后者。
因为宗治一个皇子,对一个暴徒之女,还用不着迎来送去如此屈尊降贵。
宁侯静静坐着,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莫尘,苏言两人走进来。
“侯爷。”
“嗯。”侯爷漫不经心的应一声,看着莫尘道,“都听到了?”
“是。”
三皇子不准他们在跟前。那么,就明着退下,暗中盯紧。保护主子安危,阳奉阴违这基本。不能三皇子一句话,他们就真的离的远远的。
宁侯看着莫尘,朝着苏言抬抬下巴,“说于她听听。”
莫尘:“她也都听到了。”
宁侯听言挑眉。
“她手里拿着侯爷您的玉佩。所以……”刚偷听的时候,也只能带上她了。不然,她就要砸了那玉佩。
莫尘是迫于无奈才带上她的。不过,这些莫尘没说。但宁侯也想得到。
莫尘不会自愿带上她,除非是被胁迫。不过……
宁侯朝自己腰间看一眼。果然,他随身携带的玉佩没了。
不用问,定然是苏言什么时候给顺走了。
对苏言来说,与宁侯同床共枕唯一的好处,就是能顺手拿点东西,狐假虎威。
“都说家贼难防,这话果然一点不假。”
听言,苏言挑眉,“家贼?我还没嫁你,我们还不算是家人。说我是家贼还为时过早,有本事你先娶了再说!”
宁侯斜眼看她一眼,这贼女人有时候说话还真有点气人。
“既然听到了,对葛星儿刚才的话,你怎么看?”
苏言听了,没有一丝犹豫,直接道,“如果侯爷凭智慧谋略灭了那些暴徒,救回了人质。那世人都会敬你是一条汉子。可如果你要以出卖色相,获取可能会有的胜利。那么,我也会告诉你儿子,你其实也很不容易,让他日后加倍孝敬你。”
说完又补充一句,“多给你买鹿肉,虎鞭。”
拿下敌军,别人用剑,侯爷可能要用铁杵。希望他不会太快将自己磨成针了。
听苏言那不阴不阳的话,宁侯嗤笑一声,刚要说话,就看宗治走了进来。
“宁修,现在那些被挟持的百姓家人,每天都在外面哭着嚷着要你我救人,我被吵的脑仁都是疼的。所以,你就别犹豫了,直接应下来,尽快将这事儿了了。”
宗治脸上是难掩的不耐。而看他眼底那清晰的黑眼圈,可见他确实是被扰的日夜难安。为了能睡个好觉,也必须尽快将这事儿给了结了。
“殿下对葛星儿的话就这么相信?没怀疑过,这可能是个阴谋吗?”宁侯问道。
宗治听了,正色道,“这一点我自然是想过的。不过,葛家跟朝廷斗,根本毫无胜算,这一点葛星儿也应该相当清楚。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世上没人想死,所以,为了保住自己小命,我以为葛星儿也没胆子在我们面前耍阴谋诡计。”
宁侯点头,“殿下言之有理。”
宗治松了口气,“既然你也认同。那就照她说的做吧!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待到事成之后,我再为你澄清。”
“澄清未必有用呀!到时候说不定满京城的人,都会认定本侯是那见色起意,不务正事之人。”
听言,宗治皱眉,开口道,“宁修,你什么时候也成了那在乎自己虚名的俗人了?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想当年,你被苏言强,我也没见你多在意呀?甚至于,你还把她生下的娃子,接到了侯府认了下来,完全不顾及他人怎么说。”
“为苏言生下的儿子,你尚且能如此。现在为了家国天下,你怎么现在反而这么多顾虑?你是不是看不上葛星儿?”
宗治说着,想了一下道,“我觉得葛星儿长的也不比苏言差多少呀!苏言虽然长得有几分颜色,可性子实在招人厌。说恶人多作怪一点不为过。”
提及苏言,宗治脸上的厌弃,嫌恶,满满的。
“当年你被苏言染指,你都没被恶心死。现在,只是跟葛星儿装装样子,应该也不至于太难以忍受才对。”
宗治说着,不待宁侯开口,又道,“实话跟你说吧。当年,其实我姑母(大公主)曾有心将苏言嫁给我皇子妃的。”
“还有这事儿,本侯倒是第一次听说。”
苏言点头,无声附和,她也是第一次知道。
看苏言附和,宁侯心里哼笑一声。
宗治肃穆道,“这事儿我骗你作甚。姑母认为我性子好,觉得我不会恶待她。希望我护着她,善待她。”
“姑母跟我说这话的时候,她和你还是清清白白的。我当时也没反对,觉得她除了性子木讷绵软了一些,好像也没啥,父皇和母后若是也同意,那我就娶。”
听到这话,宁侯神色淡淡的看了苏言一眼。
而苏言面无表情看着三皇子那张脸。
三皇子毫无所觉,继续道,“祖母看我无异议,就去探她的口风,看她心里有没有人,看她嫁我是否也愿意。但,你猜她是怎么说的?”
宁侯:“怎么说的?”语气认真,甚至还带着点好奇。
宗治撇了下嘴道,“她说,她心里已经有人了。”
“是吗?”
“自然是!而且,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你大哥宁晔。”
三皇子这话出,莫尘已不敢抬头看侯爷的脸。
而苏言从盯着三皇子的脸,已改为盯着他的天灵盖看,死穴应该在那里没错吧。
刚才她还在哪里不阴不阳的挤兑宁修。没想到,大猪蹄子马上就变成自己了。不得不说,报应来的可真是够快的。
“宁修,如果苏言已经死了那也就算了。如果她还活着,你听我的,千万别因她是宁呆的生母,又看她可怜,就想着将她接到侯府。”
“你一时的恻隐之心,不会得好的。因为她对宁晔用情很深,你如果把她带回侯府。那……”宗治说着,朝着宁侯头上看一眼,悠悠道,“难保不会绿呀!”
其实已经绿了。
不过比起被绿,宁侯感觉,宗治的话,让他更为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