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
慕容千涵睁开眼,他知道是慕容千羽来了,于是轻轻掀开身上薄被,欲要下榻。
慕容千羽定睛看了看慕容千涵,见他脸色比前面更是白了不少,清楚他诛心毒未愈,便伸掌让他别动。
慕容千涵一怔,停下动作,坐在榻上看着慕容千羽,“我……”
“你不用下来。”慕容千羽低声道,眼中划过一丝关切。
“兄长……”慕容千涵明显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觉得颇为别扭,可不敢轻举妄动。
“听说……”慕容千羽犹疑一下,而后将目光从慕容千涵的身上缓缓移开,望向别处,故作平淡的开口问:“李易清研制了治愈诛心毒的药?”
慕容千涵忽然垂下头,面露哀色,心中不免又有些委屈悲伤,他小声的答道:“只是,只是暂时抑制住。”
慕容千羽见他如此,不禁四指微缩,“其实我……”
他知道慕容千涵仍然记着那日在云中郡的事情,可他不让他解释,可慕容千羽却觉有些担心。
这种担心并不是害怕慕容千涵怀疑而不能便于自己利用他,而是无法道出,一种奇奇怪怪的挂念,他只是觉得这是在魏湘死后的第一次,自己心里泛着悸动这么久。
“兄长……”慕容千涵缓缓抬眸看着他,轻声道:“我说了,我相信你。”
慕容千羽竟不敢对上慕容千涵那澄澈真挚的目光,他低首,过了半晌才从口中吐出三个字来:“对不起……”
慕容千涵显然又是一怔,他看着慕容千羽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他分明见到慕容千羽脸上的冷郁消失的无影无踪,薄唇轻抿,竟也是温润如玉。
“兄长……”慕容千涵终于道:“我知道兄长和那个人利害相关,所以不得不与他合作对吗?”
慕容千羽看他一眼,而后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我……”慕容千涵温声道:“我相信你。”
慕容千羽暗暗吐出一丝气,他终于抬眼看着慕容千涵,见他眸子里全然清光透彻。
“灵玉寺突遭大火,父皇的祈福果然在这金光寺举行。”
慕容千涵本就疑心这金光寺,便开始问慕容千羽。
慕容千羽点点头,付焱死前告诉他金光寺这三个字,一定另有深意,“这里有什么异常?”
慕容千涵想了想,自己第一次来金光寺,且才刚到不久,未有见闻,于是就摇摇头。
然而很快他就又缓缓开口道:“父皇在这里祈福三日,我会留心的。”
慕容千羽轻点一下头,问道:“那个怀瑾,接触过吗?”
“怀瑾师傅……”慕容千涵轻声沉吟一句,而后道:“是金光寺的主持,他修为很高,难道……难道他有什么问题吗?”
慕容千羽也是毫无头绪,只是轻蹙眉头,“二十年前,他独自一人前来金光寺修行,没人知道他叫什么。”
“出家人只有发号,俗名已弃,应是常理。”慕容千涵却觉怀瑾师傅面目慈善祥和,不像是勾心斗角有城府之人。
慕容千羽瞥他一眼,暗想若是金光寺里头的人没有问题,那么难道秘密在于金光寺的某个不起眼的地方,或是一件物什?
“锦城……”慕容千羽突然抱臂沉思念叨着,“锦城……”
慕容千涵疑惑的看着他,知道他在思索,便不敢打扰。
“从邺城到都城,一共有两条路可以走。”慕容千羽忽然想到什么,沉声突然说道。
“没错,”慕容千涵想了想后回答:“一条由东而穿,一条从北而下。”
慕容千羽眸子闪过一丝精光,“由东,路必经云中郡,”他颔首沉声道:“而在云中郡,魏瑾从邺城罹崖发送的求援信被付焱截获。”
“而从北,”慕容千涵一字一句道:“魏将军需经过锦城。”
慕容千羽点点头,眼中突转幽深,面上又变的清冷似雪。
“那魏将军的求援信……”慕容千涵心里暗暗思忖,一封在林妃那里,一封在陈戎那里,或许还有一封,难道在这锦城?
“也许这金光寺的寺院之中,有什么秘密,但不一定是信,可能是人,亦或许是别的什么物什。”
慕容千羽微微蹙眉道:“接下来的三日内,你留心金光寺里头的事情,去寺院中暗暗探查一下。”
他忽然看一眼慕容千涵,犹豫一下,又语气转缓的补充道:“锦城山里风凉,若是……若是身子不见好转,就不用了。”
“我没事,”慕容千涵连忙摇摇头,轻声道:“我身体无碍,我……”
“咳咳……咳咳咳……咳咳……”
还未把话说完,慕容千涵就又开始咳嗽起来,喉咙痛哑,心口沉闷。
慕容千涵不由得把被子在身上裹紧了几分,闭了闭眼。
慕容千羽心中不免一紧,已然暗暗觉得自己多在金光寺探查,怕慕容千涵身体再受风疲惫。
“父皇……”慕容千涵忽然小声道:“父皇令金掌司把陈戎的坟……”他垂下头,欲言又止。
慕容千羽清楚慕容蹇已经知晓陈戎一事,不觉诧异,但他知道慕容千涵是在担心陈戎不能入土为安。
“放心,”他缓缓道:“尸体保存在明镜堂,明镜堂的人会处理的,也许还会比我们埋葬的更好。”
慕容千涵顿时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渐渐沉下来,半晌道:“今日祈福,我随父皇在佛前礼拜……”
慕容千涵想说自己不知应许什么愿望,想来往年总是随着父皇一起说愿轩北江山长存,可今年,他却想真诚的许个愿。
然而慕容千羽漫不经心的说:“慕容蹇倒是好兴致,还来拜佛。”
“父皇他……”
“他拜的是自己的贪婪自己的欲望,自己的权利。”
慕容千羽的神色突然冷冽了起来,方才目光柔柔的眸子瞬间凝结如冰面,掩住了冰层下所有情感的流动,连说话的语调,都散发出了幽幽的寒气。
慕容千涵垂下头,他知道慕容千羽的意思,便不再多言。
“你稍加留心就好,剩下的我自会调查。”慕容千羽本想说慕容千涵身体未愈,应当好生休养,不用四处在金光寺调查,可想了想,嘴里却说出这样一句含糊的话。
“好。”慕容千涵点点头。
秋风渐起,慕容千羽转身离开,使了轻功纵身一跃,便消失在清幽的佛院中了。
慕容千涵见天边已经泛着些许夜色,他缓缓从榻上下来,绕道寺院前方,推开了佛堂的朱门,却见怀瑾师傅跪于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