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千涵暗暗思忖着,不时抬眼看看林妃,见她脸上浮起的凝重幽深之色比自己更甚,慕容千涵知道,林妃久居深宫,能保全性命,独善其身,一定要有敏锐的洞察力,他静静的等待林妃接下来的话。
虽然他不明白沈仪和魏将军究竟有什么联系,可慕容千涵也微微有些担心,若是沈仪成为了下一个魏瑾,那么沈倾该怎么办。
“太子殿下,”林妃再次开口缓缓说道:“沈家念秋入宫,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还有大皇子殿下,他若取了沈念秋小姐,那么他也相当于牵制着沈将军,其中利害,错综复杂。”
“那林妃娘娘,”慕容千涵想了想,而后轻声问:“那沈将军他……”
“太子殿下放心,”林妃知道慕容千涵想要说什么,无非是担心慕容蹇会裁撤沈仪,但依照目前局势来看,慕容蹇已经收了沈仪的禁兵虎符,那他应该暂时不会再动沈家了,“沈家暂且安稳,只是希望太子殿下您提防着大皇子殿下。”
“皇长兄?”慕容千涵感动很奇怪,因为慕容千羽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是,”林妃点了一下头,“我听说,是他主动向陛下要求赐婚的,而且这段时间变故频发,他也曾多次提醒陛下被耽搁的婚事,他对沈家,似乎很感兴趣,他是皇长子,若是联姻沈家这般朝中大将,相比于已经被陛下训斥多次太子殿下您,势力一定会大增。”
慕容千涵默不作声,他垂下头思索,倒不是担心慕容千枫的势力,只是渐渐发现,一桩简单的婚事,原本应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可事实却是相互利用,他似乎也明白,为什么沈倾最近情绪如此低沉,因为他也在担心沈念秋,担心她成为一个棋子来联姻。
“原来……”慕容千涵有些恍惚的小声道:“原来皇长兄和念秋小姐,不是一见钟情……”
慕容千涵微微蹙眉,他想起那日宴会上沈念秋的惊鸿一舞,慕容千枫赞叹的北方佳人,如此之美好,竟都是别有目的和为了相互的利益。
“太子殿下,”林妃看着慕容千涵,见他眼中落寞,但仍然不疾不徐的对他说道:“朝居之上,深宫之中,有的不过是相互的利益和目的。”
“但是,”林妃缓缓转身,望着魏婕妤的灵位,注视着那一缕一缕徐徐上升的香烟,“还是希望太子殿下能够明白,您要做的不仅仅是帮助冤灵昭雪,您也要顾及自身的安危,总之大皇子和沈家的婚事,请您一定要留心。”
慕容千涵点了点头,目光随着林妃,看向魏婕妤的灵位,他不知道究竟何时,这灵位才能光明正大的安放在祠堂之中,燃着盛旺香火。
“太子殿下,”林妃的轻唤打断了慕容千涵的思绪,她道:“您已经三番五次的惹怒了陛下,我这宫院,太子殿下您也不可久留。”
上一次,林妃私设灵位被慕容蹇发现,并且慕容千涵恰好在此,慕容蹇生性多疑,所以林妃果断而又委婉的下了逐客令。
慕容千涵迟疑一下,觉得林妃说的不无道理,于是讲目光从那灵位上移开,含着半分忧色的看着林妃,虽为进入深秋,林妃已经早早的裹上了绒裳,屋内烧着些碳炉,而林妃的气色也越来越差。
慕容千涵知道,她当年为了提魏婕妤求情,在大殿外跪了三天三夜,落下的风寒病根无法彻除,他温声对她说道:“林妃娘娘,您……多保重。”
林妃浅红色的唇角挤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他目送着慕容千泠送慕容千涵离开,但她脸上立即就浮现出了痛苦神色,柳眉紧蹙,咬着嘴唇,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等到慕容千涵出了屋子,林妃忽然一口鲜血喷溅出来,红了大半唇角。
浮云铺在天际,整个皇宫都笼罩着深沉的阴霾,秋风瑟瑟,鸟雀在枯树枝头杂乱的啼叫哀鸣。
复南阁内,慕容千羽提着长剑,倚在床边,看着阁楼之下行色匆匆的路人,暗暗沉思。
“听说,”温棨山突然开口,“慕容千枫和沈念秋的婚宴,马上就要举办了。”
慕容千羽回过头瞥了一眼温棨山,回答说道:“没错,礼部的宁炀,已经安排好了。”
温棨山桌上换了一盘新的棋局,只动了寥寥几个棋子,“看来这礼部,办事很快啊。”
“工部和礼部都参与了修建金光寺提供祭祀物品,他们和怀瑾,究竟有什么联系?”慕容千羽沉声说道。
温棨山缓缓从棋篓里头捏了一颗棋子出来,观望棋局,漫不经心的说道:“不管他们和怀瑾有没有关系,礼部的宁炀,和沈仪相交素来不好。”
“你要动礼部?”慕容千羽看着他悬在半空中的棋子,凝眉问。
“当然,兵部的刘敬之已经换掉了,户部的邓云川暂时还动不了他,我刚刚盯上礼部和工部,谁知道慕容蹇偏偏要开始举行婚宴了,那么就别怪我先从礼部开始下手了。”
温棨山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清冷的笑容,夹杂着几分嘲讽和轻蔑。
“你说了,礼部的宁炀和沈仪素来不和,你这样,倒是会帮沈仪铲除异己,他就没了牵制。”慕容千羽不忘提醒一句温棨山。
“一石二鸟,难道不好吗?”温棨山反问慕容千羽。
“什么意思?”慕容千羽蹙眉沉声道。
温棨山颔首,眼中忽然深邃如渊谷,“帮沈仪铲除了异己,那么他的势力就又会增大了,你觉得慕容蹇会更青睐他还是会更忌惮他,或者,沈仪是朝着大将,他的利用价值很大,为他清扫了道路,也是为了我们。”
慕容千羽轻转眼眸,转身又把窗子关上,隔了阵阵冷风,他抬手饮下一杯酒,缓缓说道:“沈念秋进宫,沈倾心里应是不好受,他会不会……向慕容千涵透露沈仪的事情,这样我们会有麻烦。”
温棨山轻笑一声,幽幽答道:“放心,沈倾自有他的分寸,慕容千涵现在在努力查魏瑾的案子,他可是一清二楚明白的很,就算他与沈仪断绝关系,也不会把妹妹沈念秋的性命搭上。”
慕容千羽轻轻冷哼一声,扔下手中的空酒樽,拉开雅室的木门,消失在沉沉天色之中。